父母向来对我不太亲近。我自幼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进医院。

性格也不讨人喜欢，于是他们便从福利院领养了张程。

而张程，健康、开朗又聪颖，恰似一道耀眼的光芒，

彻底点亮了他们心中对理想儿子的所有期盼。

张程刚来家里时，妈妈偶尔还会对我嘘寒问暖。

但随着张程一天比一天出色，

她目光里仅存的那点柔和，也慢慢被烦躁与冷淡所替代。

望着张程的笑脸，庄晴眼中最后一抹愧意也随之散去。

飘在半空的我，只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

张程的话竟一语成谶——我确实死了。

死在他获奖的这一天，成了他那枚闪亮奖章底下，

一个微不足道又惹人厌的污点。

庆功宴结束后，显得格外空荡冷清。

庄晴坐在卧室里，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光映在她有些烦闷的脸。

她盯着我的微信头像，那是我去年生日时，她难得陪我拍的一张合照，照片里的我努力笑着，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敢打电话，也不敢发消息。

仿佛不联系，不确认，我那“在乡下”的状态就能一直维持下去，她就可以暂时不用面对那份逐渐加剧的心慌。

我飘到她身后，看着她在搜索栏里输入：“冷库缺氧低温能活多久”。

搜索结果跳出来，她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迅速关掉了页面。

我的朋友圈只剩一条动态。

是那个我转发的，参加义诊的报名单。

她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丢弃我，原本就是她亲手安排的计划。

可那沉寂无声的聊天界面，却像个深渊，让她心头莫名发空。

她猛地站起身，在客厅里无意识地踱步，拖鞋摩擦地板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然后，她像是下定决心，抓起车钥匙，走到门口。

就在这时，张程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声音带着睡意的软糯：“妈妈，你要出去吗？这么晚了。”

他的视线掠过她手中依旧亮着的屏幕，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微光，“还在想哥哥的事吗？”

庄晴没有应声，只是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张程从口袋拿出手机，递过去：“妈妈，你看这个。是我在哥哥邮箱里发现的。”

庄晴的动作骤然停住，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

屏幕上，视频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视频点开，那声音模仿我有七八分像，却透着一股我从来不曾有过的轻快。

“爸、妈、奶奶、小程：

当你们看到这段视频时，我已经走了。不是去乡下外婆家，而是离开这座城市，或许还会离开这个国家。

这些年，我这副不争气的身子拖累大家太多。

医院的消毒水味，大概比我在这个家留下的气息更浓。

我知道，我的存在让所有人都很累，尤其是妈妈。

小程很好，聪明，健康，耀眼。

他才是你们期望中的儿子。

有他在，这个家才能真正圆满和快乐。

我攒了一点钱，不多，但足够我找个安静的小地方，苟延残喘完最后这段日子。

不必找我，也不必联系。

就当我从未存在过，或者，当作一场终于醒来的噩梦。

祝小程前程似锦，祝你们......阖家幸福。

张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