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迟来的绝望

我几乎是拼尽全力跑到那个小山洞附近的。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心头一凉。

所谓的“小山洞”其实只是一处浅浅的岩穴，顾子涵也并非完全被困，而是因为贪玩爬到了岩穴外一处突出的、下方是悬崖的树枝上，脚下是几十米的深渊。救援队员已经系好安全绳，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安抚他，给他套上救援套。

“小朋友，别动，千万别动，叔叔马上来抱你。”救援队员的声音紧张而谨慎。

可那个被惯坏了的小霸王，顾子涵，非但不配合，反而因为恐惧而变得极度暴躁，他死死抱着树枝，对着救援人员破口大骂：“滚开！你们这些废物！磨磨蹭蹭想害死本少爷吗？快把我拉上去！不然我让我爸爸把你们都开除！让你们去要饭！”

他一边骂，一边剧烈地挣扎扭动，脆弱的树枝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子涵！别乱动！听话！”我忍不住出声喝道。

顾子涵看到我，更是来劲：“是你！你个没用的东西！是不是你故意让他们慢点来救我的？等我上去，让我爸爸弄死你！”

就在他分神叫骂，身体再次剧烈一晃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那根承载着他全部重量的树枝，断了！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顾子涵瘦小的身影像断线的风筝，直直地坠下了悬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救援队员都僵住了。

几秒钟后，崖底传来一声沉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虽然厌恶这个被宠坏的孩子，但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以这种方式消逝，依旧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和沉重。

然而，还没等我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别在胸前的对讲机里，传来了小李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熟悉的啜泣背景音：

“队…队长......妞妞......我们找到妞妞了......在......在悬崖下面的石缝里......她......她一直在用对讲机呼叫......她说......她说‘爸爸，我好疼......我好想你......想妈妈......我没有撒谎......’......”

对讲机里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妞妞！她在悬崖那边！她一直在呼救！她说她没有撒谎......她听到了，听到了她妈妈是怎么为了别人的儿子逼迫我，是怎么污蔑她撒谎的！

那一刻，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对讲机里女儿那微弱如游丝的气息和我心脏碎裂的声音。

我转身，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朝着悬崖区域狂奔。什么纪律，什么形象，全都被抛诸脑后。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妞妞！我的妞妞！

没跑出多远，沈之情竟然又拦在了我面前，她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关切和质问：“陈延！怎么样了？子涵救上来了吗？你怎么跑回来了？你是不是根本没用心救他？！”

我看着她，眼神里大概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和仇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沈之情！我们的女儿！妞妞！她快死了！你听到了吗？她快死了！就在那边！”

我指着悬崖的方向，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沈之情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更加浓烈的不信和恼怒：“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个死丫头肯定又躲在哪里偷懒！她从小就谎话连篇！你是不是不想救子涵，故意编这种谎话来骗我？陈延，我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滚开！”我一把将她狠狠推开，她惊呼一声跌坐在泥水里。我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让我魂飞魄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