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姜晚心头。

他如何误解她都没有关系，可唯独不能认为孩子是孽。种。

还没等她说话，陆岑白猛地俯身，五指如钩，死死扼住姜晚纤细的脖颈，满眼都是冰冷的怒火：

“他最大的错，就是有你这样水性杨花、卑劣下践的母亲！”

空气被寸寸抽离，姜晚脸色涨得青紫，却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

“岑白！”

郎中忽然开口：“我想起一古法，若是能取至亲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或能......或能缓解小公子的病痛。”

姜晚眼中骤然迸发出光亮，她毫不犹豫地接道：“用我的！可以取我的心头之血！”

陆岑白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许久，他缓缓松开了手。

“可以。”

他薄唇轻启，吐出最残忍的条件。

“但我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你这般卑劣之人。

你若想救他，便要发誓，此生此世，永不与他相认！”

姜晚身形剧烈地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他便如此恨她？

恨到连她做母亲的资格，都要狠心剥夺！

寒意从头蔓延到脚底，姜晚的心，比门外呼啸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她看着他，颤抖着，一字一句地承诺：“大人放心......奴婢自愿为小公子取血，绝不......绝不与他相认。”

她伸出三指，对天起誓，声音破碎而决绝。

“我姜晚在此立誓，若违此言，便叫我暴尸荒野，永世不得超生！”

陆岑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拂袖转身：“带她下去，取血。”

侍卫将她拖入偏殿，冰冷细长的刀刃刺入心口的那一刻，姜晚死死咬住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剜心之痛，痛不过此刻她对孩子的牵挂。

血止住后，姜晚听闻孩子已经醒了，便不顾郎中的阻拦，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一步步挪向偏殿。还未走近，便听见庄雪宁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澹儿乖，我以后就是你的娘亲了，快，再叫一声娘亲听听。”

稚嫩的童声，清晰地响起：“娘亲！”

姜晚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扶着门框，身形摇摇欲坠，眸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

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僵硬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心碎的地方。

“站住。”

庄雪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晚脚步一顿。

只见庄雪宁抱着孩子，缓步走到她面前，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你知道小公子今日为何会中毒吗？”

“因为陆岑白想用你的孩子做药人。”

姜晚捂着心口，一抹血色因为她的激动渗了出来。

所谓药人，便是从小喂食各种毒药。

失败便死，成功后虽然百毒不侵，但一辈子也只能任人取血，再无自由之日！

那也是陆岑白的孩子，他怎么会那么狠心？

“你以为大理寺卿为何会养着一个孽。种？”

庄雪宁呵呵笑出了声：

“不过是拿他给我做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凛冬的风雪，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割在姜晚的脸上。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耳中是死寂的轰鸣。

药引。

她的澹儿，她怀胎十月拼死生下的孩子，竟是另一个女人的药引。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开一个血洞，冷风灌进去，连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她僵硬转过身，在王府的庭院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雪花落满了发梢眉睫，整个人像是要被这漫天的大雪活活掩埋。

不知在雪中停留了多久，天光乍亮时，雪色刺得她眼瞳生疼。

她看见不远处，澹儿小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斗篷里，正踉踉跄跄地朝陆岑白跑去，口中含糊地喊着：

“爹爹，抱......”

陆岑白墨色的长袍立在雪地里。

可他看着奔来的孩子，眉眼间没有一丝暖意，反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一步，隔开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