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字还未出口，就听见暖阁传来燕绥之暴怒的声音。

“不知道孤和若溪刚就寝吗？”

“以下犯上，跪在院中，没孤口谕，不准起来！”

像是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冷得玉无心猛然惊醒。

是啊，他和她，从来都只能是“上”和“下”的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话吞了下去，垂着头道：“是奴婢僭越。”

谁也没看见，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过，悄无声息落在青石砖上。

燕绥之在暖阁里和柳若溪翻云覆雨，玉无心跪在门口，半步不得入。

雪下了一夜，她也听了整整一夜。

等天光熹微，玉无心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砸向冰冷的地面。

意识模糊前，她听到燕绥之冷声吩咐：“拖远点，别让血腥气熏到若溪。”

......

再次醒来，又是在太医署。

王太医有些不忍：“这十年，你为殿下刀尖舔血，处理了多少肮脏事，杀了多少人，如今又为他吞下血蛊，只剩半月可活，还要受这杖刑......玉无心，你去求求殿下吧。”

“只要你求他，他定会放你出宫。”

金疮药敷上伤口，玉无心死死咬着唇，才把痛呼吞下喉咙。

王太医见她不语，恨铁不成钢。

“再这么被殿下罚，你甚至撑不到半月！”

“玉无心，你这十年都围着殿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想见的人吗？”

空气凝结住了，只剩丝丝药苦钻入肺腑。

冷汗中，玉无心恍惚想起宫外的娘亲。

她自幼无人怜爱，爹爹视她如无物，嫡母和柳若溪对她非打即骂。

除了娘亲偶尔给予的零星安慰，大多数日子都泡在阴冷地狱里。

是燕绥之让她吃饱穿暖，记住她的生辰，吩咐厨房给她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唇瓣被咬出血腥味，玉无心终于开口。

“再等等。”

如果注定要在燕绥之和娘亲之间选择，她......无论如何都选不出来。

翌日正午，侍卫在门外传话：“玉姑娘，殿下命你即刻陪同春猎。”

“......是。”她哑声应道，挣扎着撑起身子去了宫门外。

柳若溪珠光宝气，一袭华贵长裙，绣着金线凤凰，明媚又晃眼。

燕绥之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嗓音缱绻：“蛊毒伤身，你与孤同乘车驾，宫人们也好照看你。”

柳若溪双颊粉红，姿态娇柔得恰到好处：“谢殿下怜惜。”

玉无心怔在原地。

柳若溪还未真正被册封为太子妃，就穿上了太子妃专属的凤袍，甚至坐上了燕绥之专属的马车。

“殿下，臣妾身子乏力，怕是登不上这车驾。”

柳若溪眼波流转，轻飘飘落向玉无心，“不如委屈玉姑娘充当一回脚踏可好？”

话落，随行官员的视线纷纷落在玉无心和柳若溪身上。

有看戏，有不屑，也有不可置信。

宫女身份低微不假，却也只听命于燕绥之一人。

就算是太子妃，也无权对太子的宫女指手画脚。

更何况，还是贴身宫女玉无心。

可燕绥之只是对柳若溪纵容地笑了笑：“依你。”

玉无心瞳孔骤缩，猛地看向燕绥之，眼眶一片赤红。

为燕绥之下跪千万遍，她绝无怨言。

可这是欺凌她，害她差点惨死在后宫的嫡姐！

燕绥之身为太子，怎可能不知？

攥紧的拳头止不住地颤，燕绥之却再次冷声开口：“孤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奴婢......遵命。”

最后两个字，玉无心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她跪下，趴好，柳若溪抬起脚，狠狠地碾上她后背的伤口，优雅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上，金丝玉缕，马车下，玉无心满身尘土，后背已然渗血。

忽然，一个小瓷瓶滚入眼帘。

瓷瓶上赫然写着“止血丹”三个字。

玉无心眼眶微热，刚一抬头，便正对上燕绥之不耐的目光。

“别让你的血脏了若溪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