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了赵小伟。

“我给你二百块，你可以找人狠狠打我一顿吗？”

赵小伟跟见了鬼一样瞪大双眼，手中的雪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立马转身跑开了。

“妈妈！时愿真的疯啦！......”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给出的两张百元大钞。

可惜了，这可是我攒了一周准备请妈妈吃饭用的，这小子真是不领情。

虽然他被我吓走的样子很没骨气，但我还是很羡慕他有一个不会遮住脸、愿意听他说胡话并且撑腰的妈妈。

赵小伟的妈妈护住他之后，横眼瞪着我。

“时愿！你别带坏我家小伟！”

三角眼和高颧骨，看起来真是不太和善。

我的妈妈，应该比赵小伟妈妈漂亮很多吧。

我嗤了一声，转身离开，却又难掩失落。

漫无目的地晃到街上，身边人潮涌动。

有女孩笑着向妈妈撒娇，获得了一根精致的棒棒糖；

对面餐馆里的小孩正因为不做作业受到训斥，急得满屋乱跑。

我看着面前最正常不过的一切，只觉得这些热闹的景象离我好远好陌生。

我的生活，难道不也应该是这样的吗？

我会受到表扬，也许也会因为小事被责骂。

但不会是无论何时醒来，满屋子都找不到妈妈的害怕与空虚。

于是我更加坚定了赎罪的心。

只有我受伤了，才能把妈妈哄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往正亮着红灯的人行道冲去。

可意料之中的撞击没有到来，我听到一阵熟悉的喊叫声。

“时愿你到底想怎样？！你要逼疯我吗！”

是妈妈。

她跑下车，车门都没来得及关，就在我身上踢了一脚。

“你是命硬，两场火都没能烧死你！”

“真是个不知轻重的废物！我真应该一脚油门把你撞死！”

我在地上滚了两圈，慌忙爬起身想抱住妈妈，却又担心身上的脏泥蹭到她身上。

“妈妈别生气，我只是想要你开心......”

“只有小愿受伤了，妈妈才会开心......”

可妈妈却一把将我甩开，回到车上，语调冰冷。

“你错了时愿。”

“只有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才会真的开心。”

车辆从我面前飞驰而过，除了引擎声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开始思考怎样才能从妈妈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我偷来爸爸的安眠药，吃下半罐后准备在梦里悄无声息地离开。

只是有些惭愧，以这种轻松的方式离开，大概有些对不起妈妈。

可是我确实挺怕痛的。

遗憾的是，我被爸爸及时发现，抓去洗胃。

洗胃实在太痛苦了，于是我打算换个策略。

我装了满满一盆水，然后一头扎下去。

肺部的氧气迅速被水挤走，呼吸越来越困难。

吐出的泡泡越来越少，我却越来越兴奋，好像这次真的奏效了。

我真的可以从妈妈身边彻底消失了。

就在我艰难又贪恋地准备呼出最后一口气时，脸盆被猛地掀翻。

整盆水从我头上浇灌而下，我浑身冰冷，倒在地上不断往外吐水。

双眼被水糊住，我想尽力睁开眼，却只能听到妈妈隐忍的哭声，和高跟鞋渐行渐远的声音。

那哭声极不真实，像困兽的悲鸣，总之不像是一向冷漠的妈妈发出的声音。

虽然压抑到极致，却清晰完整地传进我被水充斥的耳朵里。

我顾不得耳压失衡，也感受不到浑身的不适。

只是疑惑，怎么又是妈妈。

妈妈是天使吗，总能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可妈妈为什么要把我救起，又为什么要哭泣。

这明明，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啊。

......

还没等我想出原因，她就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

我声嘶力竭地抓着爸爸问，可他也不知道妈妈去哪了。

自那以后，我开始不愿去上课，觉也不敢多睡。

公交车从首发站坐到终点站，却一处都找不到妈妈。

直到连续第五天睡在大街上被爸爸找到，我被彻底关在了家里。

他向学校请了长假，为我找来专业的家庭教师，防止我出门乱跑。

我也渐渐放弃寻找妈妈的念头。

或许这样，才是妈妈最想要的结果。

我该听话的。

从小都把时间花在如何取悦妈妈身上，我的文化课一直跟不上节奏。

于是爸爸给我安排了艺考的路。

周阿姨看着我在家里练习声乐的模样，放下果盘，嘴里不断念叨。

“和当年的夫人还真是像......”

“恐怕夫人看到你，就会想起当初意气风发的自己吧......”

我装作没听见，眼泪却悄无声息地布满整张脸。

没有妈妈的日子无趣地重复着，很快到了艺考这一天。

我看着周围的同学被妈妈陪伴着等待考试，心里竟期望自己的妈妈会突然出现。

但到底还是一个空想。

毕竟我的妈妈，已经从我身边离开五年了。

我不敢保证，再见到的时候，她还能认出我来。

天气很冷，爸爸去车里帮我取厚羽绒服。

我站在原地做最后的练习，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茫然地向前看去，一把美工刀毫不犹豫地从我脸上划下。

登时皮开肉绽，鲜血布满整张脸。

我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瞬间昏迷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面前站着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