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浮现出林鹤然五官扭曲的面庞，骨节分明的手一把薅住程锦良的头发。

“啪”的一声脆响。

程锦良躲避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指甲划过他苍白的脸，留下刺目的一道血痕。

林鹤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出了声。

“你算什么东西，贱人，竟然敢让我颜面尽失！”

他居高临下地掐住程锦良的下巴，逼得他连连后退。

“我还以为你有点自知之明，没想到贫民窟出来的小白脸，还妄想着要吃天鹅肉？”

程锦良用尽全力挣脱，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林同志，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出尔反......”

“咔嚓——”

没等他说完，林鹤然突然举起左手，用拇指那枚成色顶级的翡翠扳指猛地一划，洗手台前的玻璃应声而裂。

锋利的碎片砸在程锦良身上，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看着他浑身是血，林鹤然恶劣一笑：“这就是激怒我的下场。”

说着，他捡起一块玻璃划向小臂，又用力向程锦良扔去。

惨叫划破天际的瞬间，黎书禾顾不了那么多，冲到林鹤然身边。

纤细的身形紧紧牵住他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紧......”林鹤然哭得一脸倔强，“都怪我，差点让研究院陷入万劫不复，锦良生我的气，也是理所应当......”

黎书禾冰冷的目光射向程锦良，周身发冷，“程锦良，研究院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指手画脚。”

“我没有，是他诬陷......”

“还在狡辩！”她眼底愠色渐浓，“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哪里来的蛮力打碎镜子，你生活在那种鱼龙混杂的环境里，就学了这些下作的手段？”

说完，她扶起林鹤然，瞥了他一眼，冷脸离开。

程锦良像被钉在原地，目光紧随着林鹤然小臂上浅浅的血线，又看向自己深浅交错的伤口。

他蓦地笑了，笑着笑着，苦咸的泪渗进血痕，痛得撕心裂肺。

程锦良还记得他为了多赚点钱，在砖窑做小工时将膝盖摔得血肉模糊，那时落在他伤口上的，是黎书禾的泪。

她轻声许诺：“锦良，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不再受一点委屈。”

黎书禾功成名就了，他的委屈也受够了。

从来冷静自持的女人，如今为了林鹤然，一次次把他贬进泥里。

“锦良，黎研究员让我送您去卫生院。”助理微微欠身，毕恭毕敬道。

程锦良没有置气，沉默着点了点头。

离开黎书禾前，他该学着怎么善待自己。

红旗轿车内，摆放着林鹤然的肖像照，后座上，他爱吃的进口奶糖也一应俱全。

“程同志，”他愣神之际，助理却尴尬一笑：“黎研究员专门从华侨商店给林同志买的羊绒脚垫，麻烦您不要弄脏。”

闻言，程锦良脸色白了白，局促地收回还在流血的双腿。

躺在病床上，他空茫地盯着天花板。

原来，曾经那个放下自尊心帮他在市场大声吆喝的少女，有朝一日，也会嫌弃他脏。

他把脸埋进枕头，遮去眼底的泪意。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黎书禾抱着一束鲜花，放在他床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糖炒板栗，塞进他手中。

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你爱吃的那家店。”她率先打破沉默，“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程锦良没回答，只是哑声解释：“庭审时，我不是故意打断的，我不想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

“还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没有伤害林鹤然。”

就算要走，他也想清清白白地离开。

“我知道。”黎书禾忽然长臂一揽，轻轻抱住他，“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