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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逆天改命,阴差往事
笔尖烫了一下。
晏无邪抬手按住发间的判厄笔,那热度不是灼烧,而是像有东西在笔根深处跳动。她站起身,没再看案上的照魂镜,也没碰那支刚写完两笔的“命”字残痕。陆司主走了,功过录烧了,但她知道,默诉纹不会断。
只要执念未散,墨痕就会继续走。
她推门出去,夜风卷着雾气扑在脸上。回廊空着,灯影斜垂,脚步落在砖上没有声音。她一路往渡厄司外走,穿过三道拱门,越过守值鬼差换岗的岔口,直奔奈何桥方向。
迟明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那里。
她记得他抱着裂镜,左腿雾气翻腾,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往外拉。而那时判厄笔第一次浮现“逆”字——就在她质问陆司主之后,就在母亲滞影的画面闪过之后。
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地方。
奈何桥越来越近,雾也越重。桥面悬在虚空之上,两侧栏杆低矮,下方是翻涌的黑潮,偶尔有魂魄沉浮其中,无声挣扎。孟婆坐在桥头的小炉边,手里握着长柄勺,一勺一勺往陶碗里舀汤。
晏无邪走近时,迟明正靠在桥栏一侧。他低头坐着,裂镜贴在胸口,双手紧紧环抱。他的左腿已经不完全是实体,幽冥雾气缠绕至腰际,皮肤泛出灰白,像是正在一点点被抽离。
她站在他面前。
迟明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一瞬,随即又暗下去。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响,却说不出话。他抬起右手,指向自己的心口,又缓缓放下。
晏无邪取出照魂镜。
镜面映出他的脸,但影像模糊,像是水波晃动。她皱眉,将判厄笔轻点镜缘,试图增强溯源之力。可镜中依旧混沌,只有一团黑雾在迟明胸口盘旋,仿佛有东西在阻止记忆显现。
她收回镜子,转而拔下发间判厄笔,指尖抚过笔锋。
“逆”字还在。
这一路它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化,只是比最初更清晰了些,像是刻进墨里的一道印子。她将笔尖轻轻点在迟明肩头。
一点幽蓝火光闪起。
迟明浑身一震,雾气猛地向上窜了一截,几乎盖住半边肩膀。他痛苦地弓起背,却没有叫出声。而就在这瞬间,笔尖的“逆”字突然加深,墨痕凝实如铁,不再闪烁。
共鸣确认了。
这个人,和“逆”有关。
晏无邪收笔,退后半步。她不再强行试探,而是转向桥头的孟婆。那人依旧低着头熬汤,炉火映得她侧脸发红,发间别着的半截判厄笔微微反光。
她走过去。
孟婆没有抬头,只是在她靠近时,忽然多舀了一碗汤,递向她。
“你不是该喝这个的人。”晏无邪没接。
孟婆依旧举着碗,声音压得很低:“他不是走丢的,是跳下去的。”
晏无邪看着她。
“为了一个人,想改命格,反被渊吞半魂。”孟婆说完,手腕一抖,那碗汤自己燃了起来,火焰呈暗蓝色,几息之间烧成灰烬,随风飘散。
晏无邪明白了。
迟明不是普通的阴差,也不是被贬至此的犯官。他是主动跳进无名之渊的,为了改某个人的命运。而地府不容逆命,所以他被撕开魂体,一半留在桥边守渊,一半永远困在深渊里。
这就是“逆”的源头。
她回头看向迟明。他依旧抱着裂镜,身体微微发抖。她慢慢走回去,在他面前蹲下。
“你想改谁的命?”她问。
迟明摇头,眼中有泪光,但流不出来。他抬起手,颤抖着指向裂镜。晏无邪接过镜子,三块碎片各自映出画面。
左边:一名女子身穿茜色嫁衣,站在渡厄司门前,笑着望向他。
中间:他在案前写下一道改命文书,笔落时天现裂痕,雷声滚过地府。
右边:他抱着昏迷的女子冲向无名之渊,身后追来数名月白长袍者,手中局规链哗啦作响。最后一刻,他将一块玉牌塞进裂镜,然后纵身跃下。
画面停止。
晏无邪把镜子还给他。迟明紧紧抱住,像是护着最后一点温热。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镜面,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守渊人。
晏无邪站起身,重新将判厄笔插回发间。
这一次,笔尖的“逆”字彻底稳定下来,不再跳动,也不再变淡。它就那样刻在墨痕里,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
她望着桥下的黑潮,低声说:“原来‘逆’不是案件线索,是禁忌本身。”
凡是试图改命的人,都会被渊吞噬。
母亲是不是也这样?
她没往下想。
远处传来引魂蝶振翅的声音。几只漆黑的蝶从桥底飞上来,掠过桥面,停在迟明脚边。它们翅膀不动,复眼映出相同的画面——那个穿嫁衣的女子,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迟明猛地抬头,眼中蓝光暴涨。
他开始挣扎,双手抓地,喉咙里发出嘶吼般的气音。裂镜从他怀里滑落,掉在桥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左腿完全化作雾气,正迅速向上蔓延,胸口也开始透明。
晏无邪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去扶。
迟明却猛地推开她,整个人向后撞上桥栏。他的嘴大张,像是要喊什么,却只能吐出一口黑雾。那雾在空中凝成短短一行字:
“别查了。”
字一成形,就被风吹散。
晏无邪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
她看见他的手指抠进桥栏石缝,指节发白,像是在拼命抵抗某种召唤。他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瞳孔深处浮现出幽蓝的火光,和业火一样,却又更冷。
桥下的黑潮突然翻腾起来。
一股吸力从深渊底部升起,桥面微微震动。迟明的身体开始离地,双脚悬空,雾气缠住他的腰,把他往渊口方向拖。
晏无邪拔出判厄笔,笔尖燃起火光。
她不能让他掉下去。
可就在她准备上前的瞬间,迟明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混乱,只有一种近乎清醒的哀求。
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然一挣,硬生生将自己从桥沿拽回地面。他趴在地上,剧烈喘息,雾气暂时退去几分。
他抬起手,用尽力气,在桥面上划出三个字。
第一个是“逆”。
第二个是一竖。
第三个刚起笔,他的手臂就猛地一颤,重重砸在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