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硬座。

我终于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农家院，满院子都是鸡屎味。

我眼前一阵发黑，再也支撑不住，连人带箱子栽倒在门口。

“哎哟！这是哪个讨债鬼死我家门口了！”

老太太提着一把杀猪刀冲了出来。

我勉强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着她。

“婆婆......我......”

老太太手里的杀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几步冲过来，粗糙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是......丫头？”

“哪个杀千刀的把你祸害成这样！瘦得跟个干巴猴似的！”

她没哭，反而骂骂咧咧。

我不认识她。

但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那是苏曼眼里从未有过的东西。

我想，我误打误撞，可能真的找到了。

再醒来时，我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

屋里光线昏暗，却暖烘烘的。

“醒了？醒了就起来喝汤！”

阿婆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进来。

碗里是一只完整的鸡腿，汤面上飘着厚厚一层黄油。

“家里没啥好东西，就把那只下蛋的母鸡宰了。”

“赶紧喝，补补身子。”

我看着那只鸡腿，眼泪止不住地流。

在姜家，鸡腿永远是姜珠的，我只能啃鸡脖子。

我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

可胃里一阵剧烈的绞痛，刚喝进去的汤全都吐了出来。

吐了一地。

我吓坏了，以前在姜家，我不小心打碎个碗都要跪半小时。

我下意识地缩成一团，抱住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别打我......”

一只粗糙的大手落在我头上。

没有巴掌，只有轻柔的抚摸。

阿婆拿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毛巾，一点点给我擦干净嘴角。

“不怪你，是胃受委屈了。”

阿婆眼圈红红的，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碎碎念：

“没事，慢慢养，阿婆有的是法子。”

夜里，阿婆给我熏艾草止痛。

烟雾缭绕中，她告诉了我真相。

原来，我根本不是姜家保姆的女儿。

阿婆才是保姆的妈。

当年姜家找大师算命，说姜珠命里有大劫，需要一个八字相合的人来“挡灾”。

姜家看中了我，花钱把我买走。

对外宣称是养女，实际上就是个活体护身符加免费丫鬟。

“那帮畜生！”

阿婆咬着牙，手里的艾条都在抖。

“当初骗我说带你去城里享福，上贵族学校。”

“结果把你折磨成这样！”

我听着这些，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

原来我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是个被设计好的骗局。

半夜，我发起了高烧。

脖子上的淋巴结肿得吓人，连呼吸都困难。

阿婆吓坏了，背起我就往村里的诊所跑。

村医一看我的样子，连连摆手：

“曹婆婆，这病我治不了，得去大医院，这是绝症啊！”

我拉着阿婆的手，虚弱地摇摇头：

“阿婆，不治了。”

“我没钱了，我的钱都被姜家骗走了。”

我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那是姜家施舍给我的几百块生活费。

“这点钱，留给你养老吧。”

“啪！”

阿婆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不重，却很响。

“放屁！”

“阿婆棺材本还在！用不着你的钱！”

“只要老婆子还有一口气，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治！”

“阎王爷想收你，得先问问我手里的杀猪刀答不答应！”

我看着阿婆那张布满皱纹却无比坚定的脸，眼泪决堤。

原来，被爱是这种感觉。

就在我们在乡下相依为命的时候，姜家也没闲着。

姜珠发现我回乡后，不仅没收敛，反而在网上卖惨。

她发视频哭诉，说我卷走了妈妈的救命钱跑路。

甚至还伪造了转账记录，把我塑造成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网友愤怒了。

他们人肉出了我的老家地址。

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天，村口就来了几个举着手机搞直播的网红。

“家人们！就是这儿！”

“那个卷款潜逃的白眼狼就躲在里面！”

“看看这破房子，肯定是把钱藏起来了！”

阿婆不明所以，提着扫把出去赶人：

“滚！都给我滚！别在我家门口瞎叫唤！”

一个男网红嬉皮笑脸地推了阿婆一把：

“老太婆，嘴巴放干净点！你孙女是小偷，你就是老贼！”

阿婆年纪大了，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手掌擦破了皮，渗出了血。

屋里的我看到这一幕，怒火瞬间冲上了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