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地狱归来

我在医院醒来，入眼是一片刺目的白。背上固定着支架，传来阵阵钝痛。

“妞妞！”我猛地坐起，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烈的咳嗽。

守在床边的小李连忙按住我：“陈哥！你冷静点！你背上骨裂，不能乱动！”

“妞妞呢？我女儿呢？”我抓住他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尽管心里早已知道了答案。

小李避开我的目光，嘴唇哆嗦着，最终沉重地低下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陈哥......节哀......妞妞的后事......队里和社区帮忙处理了......”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我颓然地倒回病床，拉起被子盖住头，在无尽的黑暗和消毒水的气味中，压抑地、无声地痛哭。我的世界，从妞妞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光。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小李给我换了新手机，旧手机大概在救援时摔坏了。开机后，无数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涌入，大部分是同事朋友的慰问。我麻木地划着，一条本地新闻推送弹了出来，配图是顾之行儿子顾子涵的葬礼现场。

鬼使神差地，我点了进去。

照片上，顾之行一身黑色西装，神情悲戚。而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同样一身黑衣，哭得梨花带雨、几乎需要顾之行半扶半抱才能站稳的女人，正是我的妻子——沈之情。

标题刺眼：#深情总裁痛失爱子，青梅竹马不离不弃#

评论区竟是一片“心疼”、“好配”、“希望他们互相扶持走下去”的声音。

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头。我的女儿尸骨未寒，她的母亲，却在她用生命“让路”的那个男孩的葬礼上，和别的男人上演着“患难与共”的深情戏码！

我颤抖着手拨通了沈之情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是轻柔的音乐和海浪声。

“喂，老公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我这两天心情不好，陪之行出来散散心，他刚失去儿子，打击太大了。你别多想，在家好好的，等我回去给你和女儿带礼物哦。”

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沈之情，你还是人吗？妞妞死了！你还有脸在外面陪野男人散心？”

电话那头的沈之情瞬间炸了：“陈延！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你老婆！我看你是疯了！不可理喻！”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已经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拉黑了我。

我狠狠将新手机砸在墙上，屏幕碎裂，如同我此刻的心。愤怒和仇恨，像毒藤一样在我心底疯狂滋长。

随后几天，关于顾之行和沈之情的新闻更多了。他们出现在各个风景如画的海岛，被拍到相拥、漫步、甚至......在酒店阳台亲吻。媒体用“霸总与小青梅治愈情伤”来渲染他们的浪漫。

而我，在救援队和社区的帮助下，强忍着剜心之痛，为妞妞操办了简单的身后事。火化那天，天空灰蒙蒙的。我抱着那个小小的、温热的骨灰罐，最后一次给沈之情发去了信息：【女儿今天火化，在城南殡仪馆，你若还有一丝为人母的良知，来送她最后一程。】

我抱着妞妞的骨灰罐，站在殡仪馆门口，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雕。最终，我没有等来沈之情，却等来了她和顾之行相携而来的身影。

沈之情穿着一身鲜艳的连衣裙，与殡仪馆肃穆的气氛格格不入。看到我，她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嫌弃：“陈延，你闹够了没有？非要用这种晦气的理由骗我回来？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陪之行散心，又不会不要这个家！”

顾之行站在她身旁，一只手自然地揽着她的腰，脸上带着一丝虚伪的同情：“陈先生，之情也是好心，请你理解我丧子之痛。她只是想帮我渡过难关。”

看着他们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我只觉得无比恶心。“理解？沈之情，妞妞到死都在说她没有撒谎！她等着你去救她！你却在这里和这个害死我们女儿的间接凶手搂搂抱抱！你们这对狗男女，真让我想吐！”

沈之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道：“陈延！你血口喷人！妞妞的死是个意外！关之行什么事？再说了，之行现在失去儿子，痛不欲生，我作为朋友关心他怎么了？你心里能不能阳光一点！”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冰冷彻骨：“意外？如果不是你跪在地上逼我去救顾子涵，耽误了救援妞妞的黄金时间，她怎么会死？！”

顾之行脸色微变，上前一步，试图展现他的“大度”：“陈延，你失去女儿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把责任推给之情......”

“滚！”我打断他，目光死死盯住沈之情，“我最后问你一遍，沈之情，你到底有没有为妞妞的死，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和内疚？”

沈之情在我的逼视下，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恼怒取代。她猛地冲上前，不是我预想中的忏悔，而是狠狠地，一把将我手中的骨灰罐打落在地！

“哐当”一声脆响，白色的瓷罐碎裂，里面灰白的骨灰撒了一地。

“陈延！我受够你了！”她指着散落一地的骨灰，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拿一罐不知道是什么的骨灰来骗我！咒自己女儿死！你还是不是人！我告诉你，我和之行是清白的！我们之间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世界，在我眼前静止了。

我看着散落在地的、女儿的骨灰，看着那个歇斯底里、面目狰狞的女人，最后一丝关于过去的眷恋，彻底灰飞烟灭。

我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双手，一点点将地上的骨灰捧起，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重新归拢。

然后，我抬起头，看向愣在一旁的顾之行和满脸怒容的沈之情，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好，很好。”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沈之情，顾之行，你们记住今天。记住你们在我女儿骨灰前说的话，做的事。”

“从今天起，那个爱你的陈延，已经跟着妞妞一起死了。”

“剩下的，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你们，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