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憩醒来，脸颊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铜镜中，一个清晰的“母马”烙印赫然映在脸上。

柳依依正举着微凉的烙铁，巧笑倩兮。

“姐姐这等金枝玉叶，合该在锦绣堆里描眉赏花。

何苦来这满是汗臭的男人堆里寻不自在？”

我扬手打翻了案上的端砚，墨点如雨，溅上她的裙裾。

下一瞬，萧绝疾步而入，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后。

......

“沈知雪！你发什么疯！”

我指着自己的脸，气得手都在抖。

“你看不见吗？她拿烙铁烫我！”

萧绝这才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跟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

“依依年纪小，玩心重，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萧绝，你眼睛瞎了？这是玩笑？”

他脸上掠过一丝厌倦，往前走了一步，想拉我。

“好了，一点小事也要斤斤计较，哪里有我将军夫人的气度......”

拉扯间，他不耐烦的一偏头，露出了带着牙印红出血的右耳。

他推辞公务繁忙，车马劳顿不易办事，接连十日都宿在了军营未回过一次家。

“那是什么？”我声音发干，手指着他耳朵上那排清晰整齐的牙印。

萧绝一愣，抬手抚上右耳，带出丝丝血迹。

“嘶......”

他下意识的捂了捂耳朵，眼神闪了一下。

柳依依抢着开口，声音又脆又快，带着点娇嗔。

“上次将军议事，我看到他耳朵上有个小飞虫，就吹了一下。”

“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姐姐不会生气吧！”

她说着，自己先咯咯笑起来。

“当然啦，我也是有一点点小生气将军不理我。”

萧绝的表情缓了下来，竟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还有脸说？当着那么多副将的面，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们俩一唱一和。

我站在那儿，像个多余的摆设。

萧绝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治军极严。

书房重地，从来不许任何人打扰，更别说这样嬉笑玩闹。

现在，他为了哄柳依依开心，什么规矩都忘了。

还没等我说话，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议论。

“是夫人在里面吗？”

“真是夫人？哎呀，脸上怎么......”

“将军以前对夫人多好啊，十里红妆求娶呢......”

“嘘！小声点！现在那位依依姑娘正得宠......”

声音到了门口，戛然而止。

几个小丫鬟探头探脑，看见我脸上的字。

又看见被萧绝护在身后、一身墨汁的柳依依。

羡慕，惊讶，最后都变成了藏不住的怜悯。

柳依依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笑。

萧绝这时好像才觉得那“母马”有点过分，皱了下眉。

“依依，给夫人道歉。”

柳依依眼圈说红就红，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

“我凭什么道歉！”

“这烙铁不是你怕我闷，特意找来给我解闷的吗？”

“你说我想怎么玩都行！现在又因为她逼我道歉？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用力甩开萧绝，哭得肩膀直抖。

“好！是我的错！我这种没爹没娘的孤女！

不配跟你金尊玉贵的夫人开玩笑！我走！行了吧！”

她扭头就要往外冲。

“柳依依！”萧绝厉声喝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看着她哭花的脸，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别闹了，多大点事，看你哭的。”

他转头看我，眉头还皱着，声音带着疲惫。

“知雪，依依小孩子心性，不懂事，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你......别跟她计较了，成吗？”

我看着他护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看着那刺眼的红痕，只觉得可笑。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

“将军！将军！宫里头来人了！传旨呢！”

一个尖细的嗓音紧接着在门外响起。

“陛下口谕，召萧将军即刻携麾下有功之士柳依依姑娘，入宫赴赏梅宴！”

萧绝神色一凛。

柳依依立刻止了哭声，眼角还挂着泪。

嘴角却已经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