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母亲的玉镯。

那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她走那年，我才二十五岁，她把玉镯戴在我手上，说：“薇薇，妈没什么留给你，这个镯子，是我外婆传下来的，以后想妈了，就看看它。”

我一直珍藏着，放在梳妆台最里面的抽屉。

付森雨翻出来那天，我正在客厅擦地。

这是她给我安排的工作，她说我白吃白住，总得做点事。

“咦，这个镯子挺好看。”付森雨把玉镯戴在手上。

我直起身：“还给我。”

“凭什么？在这个家里的东西，都是阿野的，也就是我的。”

她故意晃着手腕，“你说是不是，阿野？”

周野从书房出来，看了一眼：“你喜欢就戴着吧。”

“周野，那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我声音发颤。

周野轻描淡写：“人既然不在了，也没必要留念。”

“一个镯子而已，小雨喜欢，就给她吧。”

那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付森雨得意地笑，故意在我面前晃。

就在她转身时，玉镯从手腕滑脱，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段。

我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玉镯，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委屈，终于吞噬了理智。

我冲上去，狠狠给了付森雨一巴掌。

付森雨尖叫一声，捂着脸躲到周野身后：“阿野！她打我！”

周野立刻冲过来，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那一脚很重，我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

“温薇你疯了？！”

周野怒吼，转身心疼地查看付森雨的脸，“小雨，怎么样？疼不疼？”

付森雨梨花带雨：“我的脸...她怎么这么恶毒...”

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伸手去捡那些碎片。

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指，血涌出来，染红了碎玉。

但我感觉不到疼，只是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碎片拢到一起，捧在手心。

母亲，对不起。

我把你的念想，弄丢了。

周野冷漠地看着我：“温薇，给小雨道歉。”

我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周野，我恨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随你。”

那晚胃痛来得凶猛。

我蜷缩在瓷砖上，想起这半年的异常。

体重莫名掉了十五斤，吃什么都想吐。

付森雨进来客房时，我正在干呕。

她倚在门口笑：“温姐，你脸色真差，老了就是容易生病。”

第二天我晕倒在厨房。

醒来时周野站在病床边：“医生说你严重贫血，但公司资金紧，没闲钱给你检查。”

他走后，护士小声说：“您最好做胃镜。”

胃镜很痛苦。

医生看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家属呢？”

“就我自己。”

他沉默良久：“胃癌，晚期，已经扩散了。”

其实早有预兆。

只是我一直拖着没去检查。

潜意识里，或许觉得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医生看着CT片子，眉头紧锁：“建议化疗，但...成功率不高。”

“多高？”我问。

“百分之二十左右，而且过程会很痛苦。”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走出诊室时，外面阳光正好。

初夏的风温暖和煦，街边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发亮。

这个世界依然生机勃勃，只是与我无关了。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郊的墓园。

那是个很老的墓园，管理松泛，价格便宜。

我在最偏僻的角落，给自己挑了个位置。

墓碑要另算钱，我只要了最便宜的骨灰盒。

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人：“定金八百，尾款五百。”

“给您留多久？”

我想了想：“半个月吧。”

老板奇怪地看我一眼：“给谁留的？得有个确切时间啊。”

我说：“给我自己，半个月后如果我没来，您就处理了吧。”

老板愣住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走出墓园，我沿着公路慢慢走。

路过一个小公园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我和周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时我们坐在长椅上分食一个冰淇淋，他偷亲我，被我推开，两人笑作一团。

长椅还在，只是漆都斑驳了，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架。

手机响了，周野打来的。

他语气很冲：“你在哪？”

“回来做饭，小雨想吃糖醋排骨。”

我沉默了几秒，说：“我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