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菁疲倦地回到和妈妈租住的那个廉租房里。

接触不良的灯泡摇摇晃晃，狭窄的空间一眼就能看尽，唯一的小铁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妈妈。

周菁把刚出炉的烧鸡放在桌子上，扶着妈妈起来吃东西，她的手腕那么细，骨头突兀地横出来，硌得掌心生疼。

一点看不出这曾经也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曾经配的上价值上亿的翡翠镯子。

“妈妈拖累你了，”她一开口，就是虚弱而带着哭腔的声音，“都是我和你爸爸的错。”

周菁喉头发酸：“我是当女儿的，谈什么拖累不拖累？”

“今天干得好，老板发奖金了，我明儿陪你去医院检查。”

妈妈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怎么样她都要留住她的命。

妈妈一直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周菁没脸告诉她，只是说自己在小旅馆打零工，赚点钱糊口。

“老板人好，你也要好好做事。”

“不要担心我，我一个人在家也很好。”

妈妈感叹了一声，稍微吃了点东西，又陷入了虚弱的昏睡中。

周菁看着她的睡颜，眼泪无声地咕噜噜滚了下来。

妈妈，你要长命百岁。

......

此后，厉琛经常来小旅馆找周菁。

他见到她的时候脸色很差：“你不是说，十万块能买你很长一段时间了吗？”

“为什么还要出......”

厉琛是养尊处优的太子爷，他甚至没办法将那个肮脏的词说出口。

她抿嘴一笑：“厉总，没人会嫌钱多。”

“尤其是像我这样缺钱的女人。”

厉琛又是长久的沉默，走前又丢给我一张卡，里面还是十万块。

这一个月，厉琛来了十一次。

每次都留下一张卡，每张卡都有十万块。

靠着这笔钱，周菁终于带妈妈去做了最好的检查，开了药，还买了很多补品。

看着妈妈有了点血色的脸，她比什么都高兴。

心脏手术和术后的各种疗养实在太贵，她甚至在想，如果厉琛多来羞辱我几次，也许就能凑够这笔钱了。

厉琛第十二次来，是在一个黄昏。

周菁印象中这样的黄昏有很多次，他们放学的时候就这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满脸宠溺地拎着吃了一半的零嘴，都是她一路嘴馋买了却吃不完的。

他任劳任怨地吃干净剩下的零食：“周菁，你这么挑嘴，将来我还能伺候你一辈子？”

话一出口他们都愣了，然后厉琛耳根通红，眼眸微垂：“如果你想的话。”

她想的，她一直都是想的。

可是人心太多变，她还站在原地，他已经被那条时间的长河冲了很远很远。

远到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清那个满眼是爱的英俊少年。

他来的时候，周菁正在想妈妈的手术或许可以提上日程了，唇角噙着浅薄却真心的笑容。

厉琛晃神了片刻，难得缓和了语气。

“怎么，看见我来很高兴？”

“是啊，”她说，“挺高兴的。”

妈妈的治病钱终于能凑够了，为什么不高兴呢？

厉琛面色也跟着柔和下来，这是第一次他过来，他们没有针锋相对。

“我知道你果然......”

他低沉的声音隐没在黄昏的日光中，周菁没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

片刻后，厉琛再度开口：“我要结婚了。”

“和书瑶，她又怀孕了。”

她的眼睑缓慢地垂了下去，像一块残破的纱布：“......哦。”

孟书瑶流掉的那个孩子像一道沉重的创口，永远横在她和厉琛之间。

“新婚快乐，恭喜你。”

“你去跟书瑶道个歉吧。”

厉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之后你的衣食起居我来供给，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妈妈的病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