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有婚律，女子年满十八而未嫁者，便由官府做媒指派一个男子，强制完婚。

我自幼定有娃娃亲，可直至年近十八，仍未出阁。

只因我那未婚夫风流成性，未迎娶我便已纳了十八房妾室，更日夜出入烟花之地，露水情缘不计其数。

我本已决心认命，却在及笄那年，遇到了小将军周棣。

他对我一见倾心，不惜出手废了那未婚夫，逼他退婚。

却被判流放北疆，整整三年。

临行前，周棣紧握我的手说：

「慈雨，你等我三年。」

「待我归来，必娶你为妻。」

可我等过一年又一年，最终只等到他的一封来信。

“慈雨，兰琴即将年满十八，我若不娶，她将被官府随意指婚，我只能先娶她入门。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待你年满十八，我定会和离，再来娶你。”

他却忘了——我离十八，只剩一月。

官媒朱笔一勾，将我随意配了婚嫁。

我再也，等不起了。

......

眼看离十八只剩一月，周棣留在府内的护卫特意安慰我:

「宁姑娘,小将军是言出必行的人，您就再等等吧。」

护卫搓着手，语气十分认真:「明年!小将军亲口说的，明年一定娶您!」

官府收税银的人又敲响了院门。

我捏了捏怀里那只荷包，已经半瘪。

里面确实有银子，却远远不够缴纳今年的税银。

这样的话，周棣已让我听了三年。

三年前,时任翰林学士的父亲在官场受牵连,家产抄没,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而周棣刚流放北疆，父亲咽气前，我曾往北疆寄信，问周棣何时娶我。

我一边守孝，一边等,却始终没等到周家的花轿。

最后，是我自己揣着那纸婚书，一路颠簸寻到了北疆。

那日雪下得极大,冻得人手脚发麻。

我在军营外和周棣打了个照面,他身旁那位粉衣姑娘瞬间脸色一白,泪珠接连滚下,头也不回地奔进了茫茫雪幕里。

那姑娘生得极美,纵是在北疆风沙之地，仍通身一股将门贵女的清贵之气。

我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可既然他已有了心仪的姑娘，为什么不跟我退婚呢?

退了婚，他再去追回粉衣姑娘，也未必就来不及。

话未说完,周棣已扬起唇角:

「不必,你既是我未婚妻，我自当信守承诺。」

那一刻,我心里还有些欢喜。

我问他何时娶我，他瞥我一眼，明明嘴角带笑，语气温和,话却刺耳:

「明年吧,你父亲刚过世,你便急着嫁人,多少有些晦气。」

可女子十八不嫁,若不交税，是要被官府强行做媒婚配的。

那年我咬紧牙关，自己交了税银。

第二年春,我没忍住又去问他。问得多了，他到底不耐烦起来。

「有完没完?整日就想着婚嫁之事，心里就只有男人?饱暖思淫欲,真叫人看不起。」

这话刺得我心口发闷。

我抬手擦了擦眼角,把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周棣努努嘴，似觉过分，又嬉笑起来:

「怎么，要掉金豆子啊？我逗你玩的。」

「我娘请人算过了，说我今年冲太岁，不能成亲。」

「再等一年，明年肯定娶你。」

我绞着衣袖站在原地,那句“我快没钱交税银了”在舌尖滚了几滚。

终究没敢说出口。

若是缴不上税银，官府就会随意把我指给陌生男子，后半生便要系在素未谋面的人身上。

可最后，我只是轻轻点头。

那就再等等吧。

父亲临终前反复叮嘱，说我孤身活在世上，遇事总要忍让三分。

可这日子，实在熬得艰难。

今年税银突然涨了五成。

收税的官吏横眉竖目:「你年年拖着不嫁人，年纪越大自然税越重!」

后来我才得知,是周棣暗中打点了税官，特意给我加价。

多收的银子转眼就被他扔给了舞姬,笑得轻佻:

「我家那个穷酸女赏你的。」

「赏你买胭脂。」

舞姬掩着嘴娇笑。

旁边那群纨绔子弟跟着起哄:「周小将军好手段，又有个傻姑娘为你死心塌地干等着。」

周棣晃着酒杯,眼神冷得像冰:

「要不是她突然出现,阿琴怎么会赌气离开。」

「既然她让我求而不得，那她就得陪着。我的姻缘毁了，她也休想得到她的。」

「就这么拖着吧，她越盼着嫁，我越不娶。」

「......反正她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