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女娲后人，云曦本该只爱苍生，以守护苍生为己任。

可她却爱上了那位修无情道的蜀山剑仙尘不到。

坏他道心，诱他沉沦。

在他被邪魔偷袭，重伤濒死时，是她深入蛮荒，为他求来救命仙草。

自己却因伤势过重，陷入沉眠。

当她醒来，迎接她的不是他的感激，而是不见天日的锁妖塔。

“你不仅冒领青棠对我的救命之恩，还因害怕秘密暴露，竟对青棠痛下杀手。”

“你心性如此恶毒残忍，怎配得上女娲后人的身份？”

“我以蜀山掌门的名义宣判，即日起，镇压祸蛇云曦于锁妖塔底，千年不得出。”

她在塔中被折磨了整整一千年。

日日煞气入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锁妖塔被打开的那一刻，她看着依旧清冷如天上月的尘不到，以及他身后完好无损站着的青棠，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轮回崖。

“爱恨嗔痴皆是怨，尘不到......”

“我不怨了。”

......

蜀山，锁妖塔底。

灼骨的地狱煞气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侵袭啃噬着云曦残存的灵脉。

紫衣早已被血污与煞气浸得发暗，松垮地挂在她形销骨立的身体上，一动便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疼。

这位曾以绝世姿容惊艳四海八荒的女娲后人，此刻再无当年的风华绝代。

她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就那么跪在石台上，已经整整跪了一千年。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要跪在这暗无天日的锁妖塔，饱受煞气折磨了。

“轰隆——”

厚重的石门时隔千年，终于再次打开。

天，亮了。

看守弟子冷硬的声音穿透煞气：“罪仙云曦，千年刑期已到，你可以离开锁妖塔了。”

云曦被这骤然而来的光明刺激地流出了生理性眼泪。

已经一千年了啊。

一千年前，她杀死了自己的庶姐青棠。

而她的道侣——蜀山剑仙尘不到，当着仙门百家的面，亲手将她镇压在这锁妖塔底。

三界皆赞他秉公执法，不徇私情。

可只有云曦知晓，这千年煞气焚脉之痛，比魂飞魄散更来得残忍。

她踉跄着起身，拖着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腿向外走去，塔外却空无一人。

朋友、族人，无一人前来相候，唯有蜀山的寒风卷着枯叶，打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站住！”身后弟子冷声喝止，“尊上有令，你罪孽未清，出塔后每日仍需跪在青棠仙子墓前磕够九百九十九个头，不得有误！”

云曦本已麻木的心猛地一颤，疼到她失语。

世人皆知蜀山剑仙尘不到道法高深、磊落仁厚，可他所有的冷酷与残忍，似乎都留给了她。

掌心再也凝聚不起半分灵力，她只能一步一挪地向着南诏走去。

回到风台坞时，她的双足早已被早已被沿途碎石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暗红的血印。

族人们迅速聚拢了过来，眼神像淬了毒。

“蜀山那些剑仙个个杀妖如砍菜，也就尘不到仙师慈悲，才留她一条贱命，这弑亲杀姐的罪仙怎么还有脸回南诏？”

“咱们南诏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还不如死在锁妖塔里干净！”

细碎的窃语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将云曦缠紧、淹没。

明明烈日灼灼的正午，她却觉得浑身血液都似要冻结，连呼吸都带着冰碴。

千年前水魔兽为祸南诏，族人四散奔逃、哭号遍野，是她拔剑迎战，以女娲血脉为引，耗尽半生修为硬生生挡下水魔兽，守住了风台坞的一寸净土。

那时族人们敬她如神，奉她如主，可如今，不过千年光阴，便将她的功绩抛诸脑后，只剩满眼的鄙夷与厌弃。

云曦的手越攥越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血腥味与煞气混杂着漫开。

娘亲弥留之际的叮嘱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像是字字泣血。

“云曦，答应母后，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云暮，你与他，是我们女娲一族仅剩的血脉了......”

是啊，云暮还在。

这是她熬过千年锁妖塔酷刑的唯一支柱，是她哪怕被全世界抛弃，也想抓住的最后一点光。

倏然，一道刺目天光自天际劈落，裹挟着雷霆万钧的灵力，如泰山压顶般轰然砸下！

云曦被这股磅礴灵力狠狠掼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地。

可她第一反应不是护着自己，而是死死将怀中的朱砂玉按在胸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不能碎......绝不能碎。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挤压着她的肺腑，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撕裂般的疼痛。

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脱力地伏倒在地，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缓缓褪去。

云曦艰难抬头，视线模糊中，一道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映入眼帘。

尘不到踏月而来，广袖临风，周身萦绕着纯正的道家清气。

他一如初见，身着素白云纹道袍，纤尘不染，手中长剑寒光凛冽，剑穗上的清心铃随风而动，清冷卓绝。

皑如天上雪，皎如云间月。

仅仅一眼，便让云曦连呼吸都停止了。

就是这般不染微尘、此生不沾情爱的模样，让她在初见时便动了心，让她心生妄念，不顾一切展开追逐。

她曾为他寻访奇珍铸剑，为他整理道家典籍，收敛所有跳脱不羁，学着清心寡欲、打坐练气......

这份痴念终究换来了回应，尘不到答应与她成亲。

那段时光，是她此生最明媚的幻梦，可姐姐青棠的死，却如同一记惊雷，将这幻梦击得粉碎，只留一地狼藉。

云曦一点点爬到他的身前，仰起头，眼中满是卑微乞求。

“尘不到，我知错了，求你......求你让我看一眼云暮吧。”

尘不到拨动清心铃的手微微凝滞了一瞬。

他垂眸看着伏在地上的她，如同在看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这恶果是你亲手种下，便该由你亲自尝尽。”

话语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话落，他漠然的目光视线掠过云曦身侧垂首肃立的南诏人。

他们立刻心领神会，上前粗暴地将云曦死死按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

“遵尊上法旨，将这祸蛇贬为坐骑，永世为南诏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