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燕绥之心中的躁郁却迟迟没有消去。

看着那抹单薄的背影，他忽然有些记不清，上一次玉无心满眼是他，浅笑着说“殿下万安”是什么时候了。

衣袖倏然被一股力道紧紧拽住。

燕绥之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朝玉无心伸出手，似要扶起她。

柳若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臣妾的血蛊好像发作了，臣妾好疼。”

离着玉无心还有半寸的手，就这么收了回去，抱起柳若溪。

“将这晦气的东西带去埋了。”

玉无心僵硬起身，一点点捧起骨灰放进木盒里。

像是感受到她彻骨的绝望，血蛊毒竟在此刻疯狂反噬，疼得指尖都在颤。

盖上盒盖，她再也强撑不住，猛地弓起身子，呕出一滩黑血。

所剩无几的寿数，随着这股黑血，快速从破败的身体里流逝。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可她不能在这里倒下，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去做。

......

红绸高挂，喜乐喧天。

玉无心把娘亲的骨灰埋在桂花树下，很快被太监叫住。

“哎哟，玉姑娘，您怎么满身是血，快换身衣服去东宫吧，殿下特意吩咐，要您参加太子妃册封典礼。”

她静静点了点头，换好衣服，跟着太监走了。

十年前，她一身空地来，十年后，连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没有。

走进东宫，玉无心照常行礼、下跪，流畅得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还是他最忠诚的宫女。

可当她抬起眸子，那双曾经锐利的眸子，此刻只剩死水般的平静。

“恭祝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百年好合......”

燕绥之心口莫名发堵，挥手打断，将一盒御用的金疮药扔到她脚下。

“免礼。”

似是不悦，又似是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些话。

玉无心没有动，更没有像过去十年那样，磕头谢恩。

燕绥之剑眉微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内侍官匆匆跑来禀告。

“殿下，吉时将至，请您即刻移驾。”

燕绥之没动，视线一错不错落在玉无心身上。

心底异样情绪反应，甚至生出一种荒唐的错觉，好似他此刻走了，玉无心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内侍官小心翼翼催道：“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等您......”

倏然，玉无心对着他缓慢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一字一句：

“玉无心......叩谢殿下当年的救命之恩。”

“叩谢殿下......十年栽培。”

燕绥之心底的那一抹不安彻底散去了。

是了，他养了她十年。

她是他最忠诚的宫女，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都去不了。

“你伤势过重，待典礼结束，孤许你一个良家女的身份，封你为女官。”

说罢，燕绥之不再停留，拂袖离开。

看着燕绥之的背影，玉无心眼眶倏然发热，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

寒光凛冽，映出她视死如归的脸。

她轻声说了什么，燕绥之没听清，转头的刹那，瞳孔骤然紧缩。

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划过了她纤细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玉无心重重地向后倒去，再没了呼吸。

血蛊霎时失效，刺骨的痛席卷燕绥之全身。

燕绥之踉跄了一瞬，却顾不得身体的剧痛，朝着玉无心的方向奔去。

他甚至险些被自己繁复的礼服绊倒，却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能抓住。

“玉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