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香没出息地酸了鼻子。

她想起在国营饭店看到的那一幕，张口就要拒绝。

可电话那头再次开口。

“我给你在供销社订了一条裙子，你穿上肯定很好看。”

“明天你穿上来市里，我带你去逛公园，好不好？”

苏尘香想起沈砚白第一次拿到奖学金，搂着她的肩膀说：“以后我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去逛公园！听说那里面可美了！”

想到这，苏尘香轻轻“嗯”了一声。

她攥紧话筒，心底藏着一丝微薄的希冀：“那你来接我吧！”

电话那头突然失了声，久到她以为线路故障，沈砚白带着歉意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语嫣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离不开我。你自己坐班车来好吗？”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姜老夫人的话浮现在眼前。

“他和我孙女情投意合，俩人已经在商量婚期......”

终究还是自己奢望太多了。

隔天去供销社取裙子时，苏尘香被人好一阵羡慕和打趣。

“阿香！你对象对你可真好，这裙子要三十多呢，他眼睛都不眨就给你订了！”

苏尘香看着那条红裙，心底忍不住雀跃了几分。

那条裙子可真好看啊，为了配得上它，苏尘香咬牙在供销社买了一双小皮鞋。

毕竟以后见一次少一次，她希望能让沈砚白多记住自己一点。

即便她万般爱护，经过一路辗转颠簸，下车时，身上、鞋上，还是多了不少黑印。

苏尘香来不及处理，就看到姜语嫣挽着沈砚白的手臂，款款而来。

姜语嫣穿着一身粉色小洋裙，烫着时髦的卷发，身上的珍珠首饰琳琅满目。

无论是裙子的质地，还是通身的气质，都比苏尘香好了太多太多。

在姜语嫣轻蔑的眼神中，苏尘香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裙摆上的那些黑点，仿佛都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你就是苏同志吧？听砚白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姜语嫣提着小皮包，语气似纯真无害：“要不是我提议带你来公园，恐怕你一辈子都没机会走出乡下吧？”

苏尘香猛然看向沈砚白，难堪地攥紧了拳头。

最好的朋友？

游公园是姜语嫣提议的？

所以年少时的约定，到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记得啊。

沈砚白只是冲她点了点头，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好啦，咱们别在这儿傻站着了，一会儿公园要关门啦！”

姜语嫣热情地拉着苏尘香的手，边走边介绍。

“这里是海市第一个公园，里面可不允许捡破烂，苏同志要控制一下自己哦！”

她压低嗓音，满意地欣赏苏尘香错愕的脸色。

不等苏尘香反应过来，姜语嫣忽然满脸惊慌地松开手：“哎呀，我的珍珠发夹怎么不见了？那可是奶奶给我从外国带回来的！”

沈砚白蹙眉：“别急，我去看看是不是掉在刚才来的路上了！”

眼看沈砚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姜语嫣突然甩开苏尘香，冷笑出声。

“你不会觉得自己照拂过沈砚白，就能嫁给他吧？”

“要不是他被继母迫害，像你这种捡垃圾为生的女人，连见他面的机会都没有！”

苏尘香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腕，胸腔里难堪和愤怒交织：“姜语嫣同志，你......”

才说了几个字，姜语嫣忽然“哎呀”一声，做势站不稳，要把苏尘香往湖里推。

苏尘香反应迅速，反手就抓住了姜语嫣的头发。

“扑通”一声，俩人齐齐落入旁边的人工湖中。

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袭来，苏尘香手脚并用，恐惧之下，心脏剧烈地跳动。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视线朦胧间，苏尘香看到沈砚白脱了外套，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

“砚白......救我......”

苏尘香压制住心头的惧意，下意识喊出了几个字。

可她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从自己身旁游过去，一把捞起了更远的姜语嫣！

“同志，要不要帮忙搭把手？”

岸上有人问。

沈砚白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响彻整个湖面。

“快搭把手，救语嫣！先救语嫣！”

原来，就连生死关头，现在的他，选择也不再是自己。

苏尘香用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眼睁睁看着沈砚白抱着姜语嫣，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的那么决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

他再也不是八年前那个，只疼爱苏尘香的沈砚白了。

现在的沈砚白，满心满眼都是姜语嫣啊。

可笑，自己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