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别墅的。

她凭借求生的本能，去到了医院。

医生看着她满身的伤，眼神里满是震惊和心痛。

但医生最终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细致地为她清创包扎。

陌生人对她尚有怜悯之心，她的丈夫却不分青红皂白只想置她于死地。

在等待检查结果时，她被护士指引到了妇产科门诊。

医生拿着报告，告诉她：

“你怀孕了，大约四周。”

沈雾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世界突然静了音。

医生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怀孕了。

在她对周慈的爱意彻底消失，这个曾经梦寐以求的孩子，来到了她的世界。

她拿着那张B超报告单，独自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

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却猝然流下。

她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上天的恩赐，变成了残忍的玩笑。

她拿出那份离婚协议，周慈的名字在上面已经签好了。

她捏着笔一笔一划，签下了“沈雾”两个字。

三个工作日后，离婚协议正式生效。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一片平坦，没有任何感觉。

她的心里亦没有欢喜。

周慈为了余茉羞辱她，殴打她，逼迫她磕头。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这个孩子，是周慈的骨血。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无法产生任何母爱，只有无尽的苦痛。

她太痛苦了，没有力气去爱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就在她心乱如麻时，周慈的电话响了起来。

“沈雾，滚到老宅来。今天奶奶生日。”他的声音冰冷，只有命令的意味。

“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别在奶奶面前胡言乱语，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周慈的奶奶，是那个大家族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从前周慈工作忙，是她守在病榻前，陪着老人复健，老人的身体才逐渐好转。

自那以后，老人真心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疼爱。

沈雾想，她应该再去看看奶奶。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沈雾回家换上了一件能遮住脖子上淤青的高领衣服，又用厚重的粉底盖住了脸上和身上的伤口。

她打车来到城南那处熟悉的别墅。

这里因为周奶奶的存在，曾经给过她家的感觉。

周慈站在门口，上下扫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警告：

“管好你的表情，别在奶奶面前摆出这副死人样。”

说完，他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进去。

沈雾走进去，周奶奶正坐在轮椅上，看到沈雾，老人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忙向她伸出手：“小雾来啦。快来让奶奶看看，阿慈说你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好了没有啊？”

看着老人关切的眼神，沈雾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强行忍住，快步走过去，蹲在轮椅前，握住老人的手。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奶奶，我没事了。生日快乐。”

余茉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眼神里的怨毒毫不掩饰。

周慈的脸色也愈发阴沉，他认为沈雾就是在利用她奶奶的善良，故意演戏，让余茉难堪。

周奶奶年事已高，精神不济，吃了点东西被保姆扶回房休息。

周慈见状，立刻对着沈雾道：

“沈雾，过来。”

沈雾身体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步步挪过去。

周慈指着余茉面前盛着残渣的骨碟，道：“茉茉的手娇贵，碰这些脏东西不合适。你，用手把盘子捧着，拿到那边垃圾桶倒了。”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跪着端。为你之前试图伤害茉茉的行为赎罪。”

周围猛地静了下。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

她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心死之后，还能再碎一次，而且可以碎得更彻底。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她极其缓慢地，屈下了膝盖。

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捧起了那个骨碟。

将她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也彻底淹没。

她低着头，任由无数低俗的言论漫过她。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走，走得远远的。

宴会结束后，外面下起了小雨。

沈雾上楼看了眼老人，叮嘱保姆注意好老人的身体。

她想，往后，不会再见了。

次日，沈雾躺上了手术台。

麻醉师为她打了麻醉，意识逐渐模糊的那一刻，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再见了，宝宝。

对不起。

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却又没有勇气带你走下去。

妈妈太累了，太痛了，痛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爱可以分给你。

愿你去往一个更温暖的地方。

去到一个父母相爱的家庭。

手术完成后，沈雾迅速订好了机票。

离婚协议生效当天，沈雾只带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离开。

她拿着机票和护照，平静地通过了安检。

登机后，她取出手机卡折断，换上了新的手机卡。

从此，山高路远，旧人旧事，都不必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