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持续了两天。

这两天里，我妈每天雷打不动地给我发一张她憔悴的照片，配上各种「我心口疼」、「我吃不下饭」、「我睡不着觉」的文字。

我爸则从一开始的指责，变成了后来的哀求。

「红霞，算爸求你了，回来吧。」

「你外婆知道了，气得不行，说你要是国庆不回来过中秋，她也不活了。」

我看着这些消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戏码了，从小演到大，我早腻了。

我照常上班，下班后去健身房撸铁，周末还约了朋友去逛街看展。

我把我的生活，发在了那个屏蔽了所有亲戚的朋友圈里。

我知道，总有「热心」的远房亲戚会把我的动态截图发给我妈。

我要让她知道，没有她，我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到了国庆第四天，他们终于撑不住了。

我爸打来电话，声音疲惫：「红霞，明天晚上回家吃饭吧。你大姨一家也来，算是给你表姐庆祝。你外婆也会来，她说想你了。」

他把「外婆」两个字咬得很重。

外婆是我唯一的软肋。

「你妈已经知道错了，」我爸放低姿态，「她说她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你就回来吃顿饭，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好不好？」

我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这又是一个圈套。

什么「知道错了」，什么「给个台阶下」，不过是想把我骗回去，然后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对我进行一场公开的「批斗大会」。

他们要的不是和解，是我的屈服。

但我也要跟他们算算总账。

「好，」我轻声说，「我回去。」

电话那头，我爸明显松了口气：「好好好，我让你妈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眼神一点点变冷。

第二天傍晚，我按照约定时间回了家。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我妈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看见我，眼神躲闪了一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红霞回来了，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客厅里，我爸正陪着外婆看电视。外婆一见我，就拉住我的手，心疼地说：「瘦了，在外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吃得好睡得好，还胖了两斤。」

大姨一家已经到了。

大姨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用眼角瞟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表姐林菲菲则抱着她那刚满月的儿子，一脸幸福地接受着众人的吹捧，看到我，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一派「合家欢」的景象。

仿佛前几天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幻觉。

很快，菜就上齐了。

满满一大桌，都是我爱吃的。我妈甚至还给我盛了一碗她亲手炖的鸡汤。

「红霞，快喝了，补补身体。」她把碗推到我面前，语气是我久违的温柔。

我看着她，心里却一片冰冷。

饭局开始，大家心照不宣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谁也不提那天在群里的不愉快。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姨清了清嗓子，终于图穷匕见。

她放下筷子，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红霞啊，这几天让你妈担心坏了。你说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得鸡飞狗跳的？你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她就是嘴碎了点，心是好的。你一个读过大学的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来了。

我放下手里的碗，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我爸立刻给我使眼色，示意我别说话。

我妈也紧张地搓着手，低着头不敢看我。

林菲菲抱着孩子，在一旁看好戏。

整个饭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等着我低头，等着我认错，等着我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咽下所有的委屈，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我笑了。

我看着大姨，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大姨，你说的对。我读过大学，所以我懂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大姨下意识地问。

「亲兄弟，明算账。」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然后把它转向大姨的方向。

「我算了一下，」

「从我上大学开始，到我工作这五年，我妈以我的名义，送出去的红包、礼物，还有被你们‘借’走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七万八千六百块。其中，大姨你家是最大头，一共是三万六千块。」

「我这里有详细的记录，每一笔转账，每一次的聊天记录，我都有截图。我今天回来，就是想问问。」

我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饭桌上所有人震惊的脸，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大姨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这笔钱，你们什么时候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