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遥知道，只有将所有的证据找到，顾西宴说不定就会放下仇恨。

于是深夜，陆家老宅后院，铁门上的锈斑刮得指尖生疼，陆知遥用折断的指甲抠锁孔，血混着铁屑落进泥里。

锁芯“咔嗒”一声松开，她几乎跌进去。

夜风卷着潮湿的雨味扑到脸上，像母亲最后一次替她掖被角时留下的气息。

她不敢开灯，只能凭记忆数楼梯：十七阶，十八阶......父亲的书房就在尽头。

每踩一阶，心跳就撞一次太阳穴，像有人在耳边敲鼓：快、快、快。

陆知遥一路摸黑上楼，心跳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父亲的书房还留着当年的气味：烟草、旧纸、雨夜潮气。

抽屉底层，行车记录仪芯片静静躺在绒布里，只有指甲盖大，却在黑暗中闪出冷白的光。

陆知遥把它攥进掌心，掌心立刻被冰凉的金属烫得发麻。

这是父亲无罪的最后一秒证据。

“找到了......”

陆知遥无声地哽咽，胸口像被巨石碾过，又突然被撬开一条缝，透进风。

只要顾西宴看到它，他会不会就放下斧头，会不会再回到那个替她点亮跑道的少年。

她不敢想答案，只想把芯片握得再紧一点，再紧一点。

就在这时，楼下门锁“咔哒”一声。

陆知遥浑身一僵，血液瞬间逆流。

门被踹开，巨响震落天花板上的灰。

顾西宴逆光而立，手里拎着一把消防斧，斧刃在黎明里闪出冷白。

他目光落在她攥紧的右手，唇角勾出森冷弧度。

“交出来。”

声音低冷，却带着一点几不可闻的颤。

陆知遥后退一步，背脊抵住书柜，木质棱角硌进伤口。

“这是我爸的命。”

“你爸早该偿命。”

他上前一步，斧头并没有挥起，斧柄却横扫。

啪！

芯片连同她虎口一起被拍飞，撞在墙角，裂成两半。

碎屑溅起，像一蓬暗火。

顾西宴弯腰，两指捻起碎片，指腹稍一用力，金属断得更细，沙沙落下。

他把碎末举到陆知遥眼前，声音低得发哑：“看清楚，真相在我手里，我想让它碎，它就得碎。”

陆知遥眼眶烧得通红，嘶哑吼出一句：“你明知道他不是凶手！”

他抬手掐住她后颈，猛地将她推进浴室。

“我知道又能怎么样？”

浴缸里蓄满冷水，水面漂着碎冰。

陆知遥整个人被按进水里，冰水灌进鼻腔，像千万根针。

肺要炸开的一瞬，顾西宴又揪住她头发提出水面。

她咳得撕心裂肺，血丝顺唇角滑进水里，晕开淡红。

顾西宴俯身，额头抵住她湿透的额，声音暗哑而滚烫：“我恨你，恨到想把你也撕碎......”

可下一秒，他的指腹掠过她颤动的睫毛，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水珠滚落，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在抖。

顾西宴忽然低头，咬在陆知遥锁骨旧疤上，齿尖刺破皮肤，血腥味瞬间漫开。

陆知遥闷哼，指甲陷进他手臂，留下四道血痕。

“顾西宴，你杀不死我。”

他低笑，嗓音带着疯意：“那就一起烂在这里。”

可疯笑里，藏不住的，是颤抖的尾音。

像那年暴雨夜，他抱着她哭到失声时，一模一样的颤抖。

二十岁的暴雨夜，顾西宴堵住她，眼眶血红：“你爸死了，你欠我一辈子。”

陆知遥踮脚替他擦泪，指尖刚碰到他，就被他咬破嘴唇。

血腥味混着雨水，苦得发涩。

他抱她抱得骨头作响，像要把她揉进骨血，又像要把她撕碎。

那是他们最后的亲密，吻里藏着刀，刀口滴着血。

冰水没过胸口，陆知遥冻得发抖，却在他松手的一刻，猛地抓住他手腕。

掌心那枚最后一粒芯片碎屑，狠狠按进他虎口。

“顾西宴，你毁得掉芯片，毁不掉我。”

血珠从她指缝溢出，顺他指节蜿蜒，像一条细小的红线，把两个人的伤口缝在一起。

他盯着手背那点血，眸色深得看不见底。

片刻，他抽回手，转身，脚步踏碎地上的残渣。

门“砰”地合上，锁舌落下。

黑暗中，陆知遥瘫在浴缸边缘，冰水没过胸口，心跳却越来越烫。

她低头，把最后一粒芯片碎屑含进齿间，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像吞下一把火。

灰白的天光透进百叶窗，落在陆知遥湿透的睫毛上。

她抬手，在布满水雾的镜面上写下两个字：

活着。

字迹被水痕拖长，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她轻轻阖眼，听见自己心跳在胸腔里轰鸣。

咚、咚、咚。

恨未终，爱未灭，她还要带着这把火，烧穿这座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