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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夜色降临,汽车站开始沉寂。
范秋生夫妇,陪着董秋方,出了车站旅社,朝大西门坳上走去。
毕竟是城关镇的中心,大西门一带开始活泛起来。马路两侧的店铺,电灯光、煤油灯光、手电筒光星星点点地亮起来。小贩们一边吆喝,一边推着木轮车,碾压着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一旁的理发店,飘出邓丽君的《甜蜜蜜》,让人陶醉。
大西门坳上入口处,挂着一幅横幅,横幅上竟然写着“海宁公安就是雄,埋尸凶手束手擒”。老百姓真质朴,这么快就宣传公安英雄的事迹了。
一股卤汁的咸香飘来,随着咸香,范秋生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左边巷口,架着一口黝黑的铁锅。摊主抄起油亮油亮的铁钩,正在翻搅。溅起的火星,映亮了围观者的脸。
巷口左侧,就是卤菜店,招牌叫“丁记卤菜”。
董秋方看出了范秋生的想法,他招呼一声,朝卤肉店走去。
客随主便,夫妻俩跟着去了卤肉摊。
店里面,摆着几张小方桌。不过,坐的人不多。毕竟,吃卤肉,在那个时代一般人是吃不起的。
老板娘过来,递过一张硬纸板制作的卤菜单,问他们想吃什么。
董秋方瞅了一眼,点了一块五的卤鸭,五毛的猪尾巴,二块的卤牛肉,二毛的小炒白菜,五毛米饭,还有一块的农家自酿谷酒。
总计五块七毛钱,差不多60个鸡蛋的钱。当酒菜摆放到桌上后,范秋生连声说太奢侈了。
董秋方斟满两杯酒,一杯推到范秋生面前,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说:“老弟,谢谢你和弟妹的救命之恩,先敬一指。”
范秋生急忙端起酒杯,说:“董哥,你言重了。救命恩人是公安同志,我和梦兰只是配合,配合。来,走一个。”
两人碰了一下杯,各喝了一大口。
谷酒下肚,卤菜入口,别有一番滋味。
喝了几杯,借着酒兴,范秋生说:“董哥,你说你们那边鼓励养猪,是怎么回事?”
董秋方放下酒杯,说:“我们大田生产队响应党和政府政策,准备兴办百猪场。我哥是大队书记,他和会计一起外出买猪仔。唉,没想到成永别......”
说到这,董秋方的脸上显出痛苦。
见勾起了伤心事,范秋生很不好意思,急忙举起酒杯,示意董秋方喝酒。
董秋方喝了一小口酒,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办百猪场,是我哥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我会继续去做这件事的。”
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范秋生兴奋地说:“董哥,我们芙蓉草冲小猪仔,绝对是顶呱呱的良种猪,我可以帮你买。”
“真的?”
“那肯定啦,你要多少头小猪仔?”
“40头。”
一次性买40头小猪仔,是笔大生意!每一头只赚1块钱的差价,这笔生意也可以赚40块钱,而且不要费多大的劲。
范秋生盘算了一下,觉得很划算,说:“董哥,接下来怎么合作,你说。”
“断奶仔猪,个头大就论头,每头不超过28块;个头小就论斤,每斤不超过1块。”董秋方取下单肩包,“老弟,包里有1400元,赚的归你,运输不要你管。”
范秋生连连摇手,说:“货都没到,你就给钱,不行不行。”
“我俩是过命交情,再说就见外了。”董秋方不由分说,把单肩包挂在范秋生的脖子上,然后端杯敬酒。
我再推脱,就是侮辱他了。范秋生不再推辞,继续喝酒。
因为是自酿的农家谷酒,范秋生多喝了几两,但不觉冲头,还感觉神清气爽。
顶着星光,三个人回到旅社,进了各自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夫妻俩和董秋方道别,骑着自行车,从从容容往家里赶。
经过大队部的时候,范秋生看到有很多人围在一起,看右侧墙壁上贴的东西,便好奇地骑了过去。
“三瘸子,你来凑什么热闹?”见他过去,何山马上讥讽。
王梦兰听了,骂道:“何山,放你娘的狗屁,你爹瘸了呢。”
何山知道王梦兰的厉害,马上噤声,不敢回嘴。
王梦兰挤进人群,细细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内容。然后,她径直进了大队部。过了好一会,王梦兰才出来。
“你进大队部干啥?”
“大队部要办帽服厂,急需一个厂长,我帮你报了个名。”
“我一没技术,二没管理经验,去当帽服厂的厂长,那不是笑话?”
“又没让你当,报个名都不敢?”
“敢,敢——上车,回家——”
范秋生没当一回事,载着王梦兰,回了老屋。吃过中饭,他背着单肩包,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说去新石生产队,找罗望桥。
不料,罗望桥不在家。罗母说他挖煤去了,具体去哪挖煤不清楚。
罗望桥不在,那我赚这个钱。
范秋生窃喜,但很快,他否定了这想法。因为他帮罗望桥,实际上是想帮贺小梅,自己赚这个钱,算什么话。
思考再三,范秋生去见贺小梅,说明去意。
贺小梅听了,连连摇手,说:“我一个女人家,干不了赚钱活。”
范秋生劝道:“小梅,这事不难,我陪你跑一次,熟悉业务了,以后就是轻松赚钱,过好日子呢。”
“过好日子?我有过好日子的命吗?”
“有,有啊,只要勤勤恳恳,每个人都有过好日子的命。”
终于,贺小梅被范秋生说服,答应去草冲看猪仔。
范秋生蹬上自行车,朝相反的方向骑了一段,然后掉头,慢慢地蹬着。
“贺小梅,跳——”
“哦——”
贺小梅答应一声,跟着自行车小跑着。瞅着机会,她揪着范秋生衣服,一个跳跃,屁股稳稳当当地落在后座。
范秋生载着贺小梅,朝草冲方向赶去。
王梦兰从屋里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妒火中烧,她指着范秋生,大声喊道:“范秋生,你回来;范秋生,你回来!”
范秋生装作没听见,使劲蹬着自行车,加快车速。
“范秋生,晚上要你好受!”王梦兰恨恨地骂道。
大约半个小时后,范秋生、贺小梅赶到了六桥。
一条小河,从桥下蜿蜒东去。小河两岸,杨柳依依。
六桥右侧,有一家饭店——沙龙饭店。饭店是工字型红砖瓦房,临马路这边有三间,在那个年代的乡下,绝对是上档次的。
“小梅,下车。”
范秋生轻轻带住前后刹车,减慢自行车车速,贺小梅很轻盈地跳下车。
范秋生推着自行车,向沙龙饭店走去。
还没到吃晚饭时间,秋哥怎么就进饭店?贺小梅很是纳闷,跟了过去。
小饭店前坪,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在抽木地螺。他一头大汗,扬着鞭子,一鞭子一鞭子抽着,动作很娴熟。在抽打下,地螺飞快地旋转,发出哨音。
范秋生问道:“小帅哥,你认识老鳖吗?”
“不认识。”小男孩翻了一个白眼,自顾自地抽着木地螺。
“小帅哥,叔叔这里有大白兔,给你。”范秋生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一粒糖,放在手掌上。
小男孩马上停下来,看着范秋生手掌里的糖。犹豫了一会,他还是过来,拿过糖,扯掉包装,将糖塞进嘴里。
“叔叔,老鳖是我爸爸。”小男孩美美地嚼着糖,一丝口水从嘴角渗出。
老鳖真住这里!
开饭店,当老板多光荣,他怎么还去贩小猪仔?范秋生有些纳闷,放好自行车,准备进去。
“嘭”地一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随后是激烈的吵架声。
什么情况?
范秋生急忙进去,只见饭桌被掀翻在地,酒瓶打碎了,玻璃渣子、酒、饭菜洒了一地。一个二三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
一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女人坐在一旁,红着眼睛,正在啜泣。
老鳖涨红着脸,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指着漂亮女人,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突然,漂亮女人站起身,说:“李建阳,去法院,今天下午如果不把这个事办了,我就去跳河!”说完,她就往冲。
老鳖快步过去,想揪住漂亮女人,但慢了一步。一出门,见一个人站在外面,他怔了一下,但很快认出了范秋生,便扯着他,一边追漂亮女人,一边说:“老弟,帮我做个证,把这婚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