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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隔着杀父之仇
出宫路上,宋若杉忆起前世种种。
想当初,宋则鸣才是套牢人心的好手。
“孤信皇姐。”
“孤不能没有皇姐。”
“皇姐,孤只有你一人可依了。”
这一句句的示弱、信任和托付,叫宋若杉迷失了自己,心甘情愿为大良奉献自己的一生!
可她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是身死异乡,还是史书中洗不清的骂名?
宋若杉将落在最后的叶兰儿叫了上来。
“你之前是在哪儿当差?”
“回殿下,奴在庆华宫。”
庆华宫?!
宋若杉神色微变,一旁的晚娥却是脱口而出:
“那个毒罐子?”
—
宋若杉对庆华宫虽不熟悉,可同里头的那位“主子”却有过一段特殊的缘分。
一提起庆华宫,晚娥几乎是跳着将宋若杉拉开。
落后一步的竹葵也霎地顿住脚步不再往前,细声嘀咕了句:“难怪病恹恹的。”
叶兰儿神色淡漠,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
而晚娥口中的那个毒罐子,却是南越国质子。
上一世,南越击溃大良防御长城之时,宋若杉已缠绵病榻,不问时政。
只是她未曾想,南越攻入大良之后,大良皇室竟直接奉上金银城池求和。
南越不仅照单全收,更要求大良献出一名和亲公主,连同归还滞留在大良多时的质子。
那时候她和南越质子一路同行,又因对方早已身中剧毒,致使脸部溃烂、全身瘫痪,便也没顾忌着多少男女之防。
南越使者根本没把这位皇子当做主子,一路尽是苛责。
反而对宋若杉这位和亲公主,倒是难得有几分客气。
若非南越这回打了胜仗,民意使然,恐怕南越皇室早就忘了在大良国还有一名质子。
同为母国弃子,宋若杉自觉与他同病相怜,还偷偷给他喂过汤药。
说什么“毒罐子”,五步之内便会沾染毒气,都是唬人的。
两人遇刺那一日,宋若杉早已心灰意冷,并无求生之志。
也不知,这位质子,最后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不过如今的宋若杉也无心多想,只提点了叶兰儿几句,叫她以后可继续同庆华宫里的人联络,那边若是有什么急用的,可告知于她。
叶兰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淡淡的,稍纵即逝。
宋若杉走得急,是因着上一世的经历,垂拱殿这会儿该讨论起她和柳闻折的婚期了。
上辈子,柳闻折也算她的半个青梅竹马,自从订下婚约,她一直是想着要嫁他的。
可想起后来种种……
宋若杉脸色冷了起来。
大良自开国以来,便没有驸马纳妾的先例。
柳闻折竟在二人成婚之前,便私下与人有了首尾,还留了子嗣,将人藏起来养着。
还有!
那份举国传颂的“退婚书”,她可都还一字一句地都记在心里。
这辈子,她要尽早和柳闻折退婚才是。
垂拱殿里,皇帝果然向宋纪嘉提起了长公主的婚事。
宋纪嘉既是他们的姑母,亦是柳氏宗妇,柳闻折正儿八经的长辈,这件事由她来操持再合适不过。
“左相同皇姐青梅竹马,若非先帝早走一步,恐怕孤如今已当了舅舅,如今三年国丧亦快到期,此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宋则鸣的想法很简单,他忌惮宋若杉,也忌惮柳闻折。
好在半年前他已使计将宋若杉手中的那张王牌收入手里,什么护国长公主,如今不过是个空架子。
而柳闻折官拜左相,因着他老子的荫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确有实权。
宋若杉嫁入柳家,成为家族宗妇,方能替他笼络柳氏一族。
柳闻折淡笑着揭过,皇帝要让司天监测算良辰吉日,他也没拦着。
直到相府门外,宋纪嘉才不咸不淡说了句,“言贞其实不错,她既能以一己之力扶持鸣儿为帝,若为柳氏宗妇,必也能将府中治理得井井有条。”
“婶母!”柳闻折神情不豫,“您知晓的,我和她,这辈子再无可能!”
宋纪嘉所言,正好戳了柳闻折痛处。
年少懵懂时,他也曾对宋若杉真心以付。
他勤习功课,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足以匹配大良最为尊贵的公主。
知道她锁在深宫里,他便搜罗市井里所有好玩的物件,只为随父亲进宫时,向意中人献宝。
只消看她一眼那惊喜的神色,他便能觉得心满意足。
可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对她的爱意。
大良护国长公主宋若杉,她不要真心,唯爱权势。
三年前,德宗皇帝忽然驾崩,还未及笄的宋若杉便以一己之力排除万难,扶持年仅十三岁的宋则鸣登位。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何以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
德宗皇帝驾崩那一夜,他的父亲前任左相柳青松深夜奉旨入宫觐见,两个时辰后,却被人抬了出来。
那是柳闻折第一次在宋若杉面前失态。
他看着眼前冷冰冰的尸体,扯着宋若杉的衣裳质问:“我父亲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相……殉国了。”
宋若杉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清泪,可她说话时的神色却无比冰冷。
柳闻折至今仍忘不了宋若杉当时闪躲与晦暗的眼神。
这一定不是父亲死亡的真相!
她说他的父亲死在了一场宫变中。
可在他后来的调查中,当年的那场“宫变”死伤竟不出十人。
一场仅仅死了十人的的宫变,何以会让堂堂左相搭上性命?
疑窦的种子如同春草疯涨。
直到宋纪嘉无意中向他透露,宋若杉手中似乎握有一支替他们宋氏姐弟扫清朝堂阻碍的暗卫组织。
猜疑得到了验证,柳闻折大病了一场。
醒来后,他只知道,德宗皇帝驾崩那一夜,他失去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
—
柳氏这一门三兄弟,虽说已分府而居,可早年柳家老太爷有远见,将洛水街半条路上的房产都买了下来。
如今三府相连,隔墙下都留着互通的小门。
柳家的老夫人随着柳闻折住在相府,却是深居简出,不问时事,一直叫药石吊着。
同宋纪嘉简单道别后,柳闻折先是回了里院,同祖母请安。
刚踏入老夫人的院子,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柳闻折不禁皱眉,祖母身子一向健朗,早年以寡母之身撑起整个柳家,若非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三年前死得蹊跷,她又如何会就这么一病不起?
“是寂无来了?”
柳闻折还杵在门外,便听得里面的人先问了一句。
柳闻折掀开帘子,露出难得的笑颜,快步来到老妇人榻前,“祖母,是我。”
寂无是他的字,只有家里人会这么称呼。
柳闻折生得俊朗,身上既有京城年轻勋贵的气质,又有上位者的肃然沉稳。
可到底不过二十出头,在老人家眼里仍是青涩的。
“今日一大早便进了宫,是为何事?”
老夫人沈氏虽说卧病在床,可到底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份精明一直留着。
她一直掐着日子,算着三年国丧即将期满,宫里头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让孙儿成婚。
柳闻折是她悉心教养过的孩子,祖孙二人之间太过熟稔,柳闻折一听便晓得祖母的意思。
“没什么,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孙儿应付得来。”
“你别想瞒我,皇帝有没有说起你和那个妖女的婚事?”
“祖母,她……”
“怎么!难道你还想为她辩解?及笄之年以一己之力扶持羸弱的小皇子登基为帝,尔后清朝臣,弄权术,手段不可谓不高。你以为‘妖女’这称呼,是我一人所称的吗?”
“祖母,孙儿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孙儿对她绝无半点心思,我不会娶她!”
柳闻折心中说不出的憋闷拥堵。
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别人若像宋纪嘉那般维护宋若杉,只会叫他越发生气愤怒,可若如祖母这般恶语相向,反而……
反而叫他心生、心生……
维护。
“好!你心中要谨记你和她之间隔着杀父之仇,断不能对那个妖女留有余情。”
“孙儿一直不曾忘记,孙儿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同她退婚,但也不可因退婚一事影响到柳氏一族的声誉。”
“退婚?”老妇人轻蔑一笑,“不,你无需同她退婚,我要你大大方方将她娶进门。”
柳闻折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祖母,心中五味杂陈,竟一时说不清是哪种滋味占了大头。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叫他如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