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晗下朝之后，便被太后宫里的女官给寻了去。

她故作意外，随女官去了后宫，嘴上还不忘说着：“回来这许久，一直忙着军中之事，还没得空去给母后请安。”

“太后知晓长公主忙，而今一切尘埃落定，所以太后才叫你前去一叙。”

女官微微颔首，眸底没什么情绪。

寿康宫内，太后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萧晗，她面露喜色，“明舒来了，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萧晗行了一礼，嘴角始终挂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回母后，女儿如今这身躯，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好在，十七弟怜惜女儿，将定远侯府一家交给女儿处置，女儿甚是感激。”

太后闻言眸色微动，竟是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这些年你在外征战，琸儿可念着你呢。”

“他常说，当初若不是你及时站出来，只怕山河破碎，家国飘摇，而他这个所谓的一国之君，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君王死社稷......”

“对你的事，他也上心，那陆怀远闹出这样的乱子，琸儿心里比你还痛，怕是恨不得中毒的事他才好。”

“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洞悉定远侯府的狼子野心，竟叫你无端受了这等祸事。”

太后说到这里，伸手握着萧晗的手，轻轻摩挲着。

到底是习武之人，她的手上，厚厚一层老茧。

不似她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手一般细嫩。

想来床笫之间，定也是毫无情趣。

如此一想，也难怪只区区一个沈宁，便叫那陆怀远背弃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明舒，你是个好孩子。”太后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哽咽，眸中也染上了浓浓的悲伤。

“你且放心，在这世上，既有此等奇毒，那定会有化解之法，琸儿已发了皇榜，遍寻名医，你千万要撑住啊。”

她说得那般情真意切，饶是触及萧晗目光，也那般坦荡。

“母后言重了，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女儿出征之时，从未想过活着回来，而今好不容易归家，却横遭此祸......”

萧晗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只怕他潜伏已久，早已生出异心，再者，那女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女儿已然查清，那女子被送到定远侯府前，曾被沈淑妃召进宫内，只怕此事，和沈淑妃，乃至整个威远将军府都脱不开干系。”

“甚至，牵连更深更广。”

见太后神色一滞，她心下满意。

她今日在太后宫里所说的每一句话，相信都会原封不动的传入萧琸耳朵，毕竟她们母子一体。

尤其是在对付她这件事上，更是团结一心。

太后今日召她前来，不就是断定她身中剧毒，要刺激她一番，叫她体内之毒尽早发作吗？

不过，既叫她来了，她就顺了他们的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她们在这巍巍宫墙之内，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吧。

如此，事情才会更有意思。

“母后放心，女儿既是北楚的臣民，那女儿定会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定叫那幕后之人无处遁形！定叫他知晓，谋反此举，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团扇。

她总觉得，萧晗这番话已有所指，萧晗定是发现什么了！

但见她眼角含笑，甚至毫无防备地喝下自己备下的茶水。

她又打消了心底的疑虑。

殊不知，萧晗现在本就“身中剧毒”，且定远侯府谋反一事，就那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没有全族获罪，已然引起了朝中一些武将的不满。

若长公主今日在太后宫中再中一毒，那所谓谋反一事，便有待考量。

究竟是一直碌碌无为的定远侯野心勃勃，还是皇帝对有功之臣心存忌惮，就不得而知了。

萧晗正是想到这一点，笃定太后不会蠢顿至此，才放心大胆地吃下太后递上来的东西。

“母后和琸儿自是全力支持你的。”太后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今日母后唤你来，还有一事。”

她故作为难，面露犹豫，似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萧晗。

萧晗福至心灵，当即道：“母后只管说，女儿愿闻其详。”

“这......”太后仍是犹豫，见萧晗端坐于她对面，这才咬牙道：“哀家方才不是说......，自你走后，你皇弟就一直念着你嘛。”

萧晗点头，“女儿自是知晓皇弟的一片苦心。”

“彼时，琸儿常去你母妃生前所住宫殿小坐，毕竟你幼时，也在那里生活了七年，长公主府到底在宫外，琸儿身为皇帝，一言一行都深受束缚。”

“一次意外，他不小心打翻了窗前花瓶，结果，那花瓶中......”

太后说到这里，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里面竟藏着你母妃身死的真相！”

“什么？！”萧晗霍然起身，眼底震惊溢于言表，她身形晃了晃，因为这句话，唇色发白，“母后所言，当真？”

“当初，我母妃身死的真相，究竟是何？”她嘴唇翕动着，好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后对她的表现甚是满意，看她唇色比起进殿来时更加苍白，此刻更是痛苦地捂着腹部，深知她此计甚秒。

如此，多毒发几次。

届时，就算她得知真相又能如何？

她都命不久矣了，总不能再率兵杀进皇宫来吧？

这可是她用命守护的江山，难道，她就忍心看着社稷动荡？

心下得意，她面上半分不显，甚至隐隐露出些心疼来：“明舒，你的身子......，来人，传太医！”

“母后，女儿没事，还请母后，将真相如实告知，女儿承受得住。”萧晗扶着太师椅靠背缓缓坐下，举手投足间都显出痛苦之色。

教太后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即将知晓母妃身死的真相而太过激动，亦或是提及她那短命的母妃悲拗过度，还是因为，她毒发疼痛难耐。

不过，是什么原因于太后而言，都不重要。

如今她这模样，确像毒发。

有用，足矣。

“唉......”太后长叹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罢了，你也该知晓真相了。”

“当初，你母妃的死，是先帝一手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