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爷爷奶奶来了。

我下意识想躲到房间里，把门锁上。

却身形一顿。

现在那个房间属于弟弟。

而我也已经死了。

我最讨厌奶奶，她一来我们家就又摔又骂。

说我妈是生不出儿子的东西，说她给老王家留不了种。

她指使我做这做那。

我记得之前给她倒的水有些凉。

她便把我拽过来，狠狠扇了我两巴掌。

我哭闹，她就打得更加厉害。

我妈生气，她却理直气壮：

“这些都做不好，怎么伺候以后婆家？”

我妈把我护在身后，威胁她再说就让王家绝后，她才悻悻住口。

而我最怕的是爷爷。

我刚出生的时候，他就想把我和隔壁床的儿子换了，可惜被护士发现。

我10岁以前，从来不敢接近他。

因为他总会把我拽出家门，扔在陌生的大街，让我回不了家。

妈妈问起，爷爷只会说我没有女孩的性子，到处野，还污蔑他。

我只知道，妈妈从来没有放弃找我。

最过分的那次，她找了一天一夜，才带我回家。

可现在，大家都笑盈盈的，包括妈妈。

绝大多数时候，妈妈的笑容，都是苦涩和忧郁的，看向我时，才带着一丝柔软。

现在却笑得那样轻松。

我的心拧紧了。

妈妈要去给爷爷奶奶倒水，却被奶奶拦住。

“哎哟，你现在身子可金贵着呢！我来吧！”

妈妈没有拒绝，扶着腰也坐下，脸上也都是自豪。

爷爷的眼神在妈妈肚子上转了一圈，拿出两百块钱。

“拿着买点儿水果吃，别亏待我亲孙子。”

我爸笑着插话。

“我现在滴酒不沾，就怕熏着我儿子呢。”

“我以后肯定努力赚钱，还要给天豪买房买车呢。”

爷爷眼神穿过我，看向我的房间。

“可要早做准备，我看啊，苗苗也大了。”

“我邻居家儿子，30，正愁娶媳妇呢。彩礼18万8。”

“你们再攒上几年，就够给天豪付个首付了。”

“苗苗再帮衬着点家里，房子钱不就够了？”

我爸闻言，一拍大腿，笑开了花。

我也遍体生寒。

原来我只是他们的财产。

我的灵魂立在这里，看着他们生啖我的血肉。

但是看到妈妈犹豫的表情。

我又生出一丝希望。

我想，妈妈还是爱我的。

我上完学就工作，也能赚钱给她和弟弟。

可是她的话让我全身僵硬。

“不划算。”

众人目光都看向她。

许是第一次被这样瞩目，有这样的地位。

她摸着肚子，挺了挺腰杆。

“大学生可值钱，应该让她读完大学。”

“那彩礼不得更高？”

众人投去赞赏的眼光，妈妈抚着肚子，眼神慈爱。

我却不敢相信，如同血液倒流般。

原来......妈妈不爱我啊。

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痛苦和心酸，比死去那一瞬更绝望。

未流下的那一滴泪，终于落在地上。

我的身子更加透明，快要消散。

可我却恨不起来。

我享受她18年的母爱和保护，我做不出伤害她的事。

我恨爷爷奶奶，恨我爸，但是我却下不了手毁了妈妈的幸福。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妈妈看到熟悉的号码。

不耐烦地挂断了。

“哪来的骗子！”

“这么好的日子，真晦气！”

爷爷奶奶也撇嘴。

“要真死了还好了呢，还能领一笔赔偿。赔钱货！”

我妈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