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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再睁眼,我回到了表彰大会现场,正指着杨卫东骂他流氓。
上一世,我就是这样跳进了别人挖好的坑。
被利用,被抛弃,最终大出血死在牛棚里。
反水吗?
怎么反?
我肚子里还揣着陈建军的种,一检查,就是作风问题,要游街批斗。
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出戏唱下去。
可当我看清台下陈建军那张胜券在握的笑脸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升起。
好,戏照唱。
但主角,该换换了。
1
“我失了清白,对不起组织培养,没脸见厂领导......让我死了算了!”
我作势就往主席台柱子上撞。
果然,有人伸手拦住了我。
是王建国。
他是杨卫东的姐夫,也是我现在的靠山。
一个贪我颜色、又怕担责任的怂货。
两个月前,陈建军腻了我,我就攀上了他。
我骗他说孩子是他的,他信了。
于是他给出了这主意:
灌醉杨卫东,污他耍流氓,我再演一场以死明志的戏,逼杨家认下。
此刻,杨卫东正人事不省地歪在隔壁休息室。
和我对峙的,是他的姐姐杨卫红。
王建国拉着杨卫红的手,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卫红,认下吧!赶紧把婚事办了,再向厂党委深刻检讨。”
“领导们讲政策,兴许还能留卫东一条活路。不然流氓罪......可是要送监狱的!”
上辈子,杨卫红就是被他这话唬住的。
可这回——
她只冷冷扫了王建国一眼,目光转向我,声音像是淬了冰:
“张小梅同志,”她一字一句,“你可要看清楚、想明白。欺负你的人,真是我弟弟?”
不对劲。
她太冷静了。
难道......她也重生了?
我心头一颤,戏却不敢停:
“我已经是杨卫东的人了,大姐何必这样逼我!我......我不活了!”
我又要撞,几个女工赶紧来拉,七嘴八舌地劝:
“小梅别想不开啊!”
“都是那挨千刀的错!”
杨卫红不为所动,挺直腰板,声音清亮:
“既然各执一词,那就请厂党委深入调查!”
“若真是我弟弟犯了错误,该批斗批斗,该送监送监,我杨家,绝不出这种败类!”
剧情变了!
我盯着休息室的门,手心全是汗。
王建国这蠢货......到底灌醉的是谁?
李书记到了,听完来龙去脉,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沉默片刻,拍了板:
“那就查。”
杨卫红似乎也有些紧张,深吸口气,走向休息室。
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
门推开——
里面躺着的,竟是穿着杨卫东工装的“男人婆”赵秀英!
我脑子里“嗡”一声,差点站不住。
“张小梅同志,”杨卫红眼神像刀子,“你看清楚,这人是怎么‘欺负’你的?”
我强撑着狡辩:
“欺负我的就是杨卫东......肯定是他做贼心虚,和赵大姐换了衣服!”
赵秀英这时坐起身,脸气得通红:
“你胡说!我是看杨卫东醉倒在仓库,门还锁着,想扶他回去。”
“谁知他死沉,还吐我一身!我这才借了他外套,想去保卫科叫人!”
“黑灯瞎火的,刚走到厂区就被打晕了!一醒来就成了流氓?”
“我革命几十年,没受过这种污蔑!”
李书记看向我:“张小梅,你怎么说?”
我咬死不松口:
“陪王主任喝醉的就是杨卫东,许是被赵大姐误会,中途换了人......”
杨卫红步步紧逼:
“那时间地点怎么对得上?赵大姐在厂区遇袭,卫东在仓库被灌醉,难道他会分身?”
我被噎住,只能把水搅浑:
“这......就要问王主任了。”
就在这时,我爹突然冲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冲到我面前——
“啪!”
一耳光抽得我踉跄倒地,嘴角渗血。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有脸活着?”
他扑通跪下:
“李书记!让我打死这孽女算了,免得污了咱工人阶级的名声!”
我捂着脸哭喊:
“不用爹动手!”
说完抓起桌上的剪刀就往脖子上刺——
人群顿时乱了。
有人尖叫,有人来拦,还有人指着杨卫红骂:
“都是杨家逼的!”
“要出人命了!”
剪刀划破皮肉,血一下子涌出来。
王建国猛地夺过剪刀,转身就给了杨卫红一耳光:
“毒妇!非逼出人命才甘心是不是?”
“我王家要不起你这种女人!离婚!今天就离!”
周围一片议论:
“离得好!”
“这种女人,早该离了!”
“够了!”
李书记终于拍了桌子。
他看向我,又看向杨卫红,正要开口——
杨卫红却突然抬头,声音清晰冰冷:
“请领导,送张小梅同志去医院检查。”
我全身的血都凉了。
检查......
我肚子里有两个月的身孕。
一查,全完了。
不仅诬陷失败,王建国也会知道,我之前就跟了陈建军......
他一定会反咬我,把我推进地狱。
脖子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底漫开的恐惧。
这一局......
我还能活吗?
2
就在李书记要开口时,我抢先喊道:
“我请求,和杨卫东当面对质!”
王建国也懵了。
杨卫红也愣了一下。
杨卫东被冷水泼醒,晕晕乎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冲上去就问:“你当真不打算负责?我已经......有了。”
全场哗然。
“如果你不认,我今天就死在这儿。”
我盯着他,泪如雨下。
杨卫东彻底懵了,求助地看向他姐姐。
杨卫红咬着牙说:“张小梅同志说你欺负了她,现在又说怀了孩子,简直荒唐!”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杨卫东又急又气,脸涨成猪肝色。
“三个月前,厂文艺汇演结束那晚,你送我回家,在我家巷子后......”
我举起一枚钢笔。
这是王建国之前给我,以备万一的“物证”。
上一世,被灌醉的就是杨卫东,这钢笔没用上。
“你发誓说要娶我。”我哭得浑身发颤,“我以为你这次从省里学习回来,是来提亲的......没想到,你竟翻脸不认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杨卫红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愕然。
她没想到我会把时间拉到那么久之前,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三个月前,文艺汇演,杨卫东确实参加过。
但细节呢?谁还记得清?
我赌的就是医生没法精确断定怀孕时间。
两个月和将近三个月,脉象上未必分得清。
王建国也反应过来,立刻接话:
“原来你们不是今晚才出的事......是他不想认账!”
杨卫红气得发抖:“你满口胡言!汇演那天,我弟弟一直跟技术科的同志在一起,根本不曾单独送人!”
“这钢笔,定是你偷的!”
“你们当然帮自己人说话!”我尖声哭喊,“我身子毁了,孩子也有了,这还能假吗?!医生......医生可以检查!”
我知道杨卫红清楚我怀孕,时间也对得上。
这下,她百口莫辩。
除非她当众指认我和王建国有不正当关系。
但那只会被当成狗急跳墙的污蔑。
“造孽啊......孩子总是无辜的。”已经有女工小声同情我了。
杨卫东急得满头汗:“张小梅同志,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害我?!”
我知道他冤。
可我不想被批斗,不想游街,不想死啊。
李书记的目光在我们几人脸上来回扫视,这潭水越来越浑,他也觉得棘手。
杨卫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不能被我带偏:
“李书记!无论她如何狡辩,今晚设计灌醉、诬陷卫东,人证物证俱在!这才是铁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李书记,陈主任来了,说......有重要情况反映,事关今晚的事。”
陈建军!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是来补刀,还是......
“让他进来。”
陈建军稳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中山装,面容杨肃,看都没看我一眼,向李书记点头:
“李书记,我刚才在门外,听到张小梅同志提起三个月前文艺汇演那晚......恰巧,我记得,那晚汇演结束后,厂里几个骨干和技术科的同志一起开了个小会,研究新设备图纸。”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
“杨卫东同志全程在场,直到夜里十一点才散。汇演九点就结束了,按理说......他没有时间去送人,更别说在巷子口逗留。”
我的心彻底凉了。
他还是选了最稳妥的方式,搬出厂里记录,轻描淡写地拆穿我的谎。
李书记眉头越皱越紧,杨卫红的脸色稍缓。
所有人都觉得,我完了。
就在那一瞬间——
我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陈主任。
眼中不再有哀求,只剩下一片绝望的疯狂。
我用嘶哑的、只有附近几人能听见,却足以让李书记捕捉到的声音,轻轻说:
“陈主任......当真记得这么清楚吗?”
“那主任还记不记得......,《红旗》杂志里夹着的照片......背面写的诗歌?”
陈建军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
他看向我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阴沉,甚至藏着一丝惊疑。
那照片,是他年轻时的恋人,成分不好,早被他划清界限。
那字,是他当年写下的誓言。
那是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我在赌,赌他怕我当众说出更多,怕把他彻底拖下水。
这一眼,很短,却像过了很久。
李书记察觉到了异样:“老陈?”
陈建军迅速恢复平静,再开口时,语气却软了下来:
“我也只是根据会议记录......时日已久,或许记录也有疏漏。”
他不再坚持,反而留了余地。
“李书记,此事牵扯颇多,张小梅所言虽不可全信,但杨卫东是否全然无辜......或许还需深入调查。”
“毕竟事关女同志名誉和厂风厂纪,草率决断,恐伤工人同志们的心。”
这话听着公允,实则把水搅得更浑。
杨卫红脸色一变,想说什么,却被李书记抬手制止。
李书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看着我脖子上的血,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够了。”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杨:
“今晚之事,错综复杂,一时难以查清。杨卫东是否犯错误,张小梅是否诬陷,都需要时间调查。”
“但张小梅既然坚称怀有身孕......为免影响扩大,也为保全可能的孩子——”
他顿了顿,看向杨卫东,语气不容置疑:
“杨卫东,先和张小梅把结婚证领了。等孩子出生,再看情况。”
“若孩子不是你的。张小梅,诬陷同志,作风败坏,两罪并罚,该批斗批斗,该送哪送哪。”
“若孩子是你的,杨卫东,你必须负责,不得推诿。”
一场风波,竟以这样荒唐的方式暂歇。
我保住了暂时不被批斗,却也被塞给了杨卫东,成了一个注定不被欢迎的妻子。
散场时,杨卫红走到我身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冷冷地说:
“你听好了。”
“若你‘不小心’流产了,我会让全厂都知道,你是心虚,自己害死了孩子。”
“若你敢把孩子生下来——”
她俯身,一字一顿:
“我会亲自盯着,做鉴定。”
“到那时,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捂着仍在渗血的脖颈,浑身冰凉。
这一局,我活下来了。
可下一局呢?
我摸着小腹,那里还感觉不到任何生命迹象。
但这个孩子——
竟成了我眼下,唯一的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