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深圳，遍地都是机会，也遍地都是像我一样无根的浮萍。

高楼大厦正在拔地而起，刺耳的工地噪音二十四小时不停。

我带着孩子，在龙蛇混杂的城中村租了个七八平米的单间。

房间阴暗潮湿，墙皮一碰就掉渣，一下雨屋里就跟着下小雨。

三百多块钱，交了房租押金，买了锅碗瓢盆，很快就见了底。

我得立刻找到活儿干。

可我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没学历没技术，谁敢要我？

碰壁了几天，身上的钱只够吃馒头了。

那天晚上，妞妞饿得直哭，小军把自己的半个馒头递给她，自己躲在角落里咽口水。

我心口像是被刀子剜着疼。

第二天凌晨四点，我把孩子锁在屋里，一个人走了出去。

我看到那些在垃圾堆里翻找瓶子和纸壳的人，眼睛亮了。

这活儿不要技术，不要本钱，只要我不怕脏不怕累。

脸面？那东西几毛钱一斤？能换成馒头喂饱我的孩子吗？

我扯了条破麻袋，一头扎进了垃圾堆里。

塑料瓶、旧报纸、工地上的废铁皮......在我眼里，那都是钱。

我干了半个月，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了才拖着一身臭汗回去。

手上磨出了血泡，又变成了厚茧，但看着换来的钱越来越多，我心里是踏实的。

孩子们终于能吃上肉了。

可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片区域有自己的规矩，地盘早就被一个叫“黑哥”的本地人占了。

我一个外来户，抢了他的食，他自然不痛快。

那天，我刚拖着满满一三轮车的废品走到巷子口，就被黑哥带着几个小混混堵住了。

“哪儿来的娘们，懂不懂规矩？这片儿的垃圾，是你能捡的？”

黑哥一脚踹翻我的三轮车，废品撒了一地。

他身后的小弟嬉皮笑脸地围上来，嘴里不干不净。

“哟，这娘们长得还挺带劲，不如跟了黑哥，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攥紧了手里那根撬铁皮用的钢筋。

想当年在村里，我也是打架不要命的主儿。

我冷冷地抬起眼：“滚开。”

黑哥被我的眼神镇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兄弟们，让她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我没废话，抡起钢筋就朝着离我最近的那个黄毛砸了过去。

我没想打死人，但我也没想让他们好过。

钢筋砸在他胳膊上，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惨叫。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红着眼，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

“谁再敢上来一步，我今天就让他躺着出去！”

“我烂命一条，带着两个孩子，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信你们就试试！”

黑哥看着我这副拼命的架势，也犯了怵。

打赢了没什么好吹的，打输了更丢人。

他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妈的，疯婆子！算你狠！”

我撑着一口气，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巷口，才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靠蛮力，我总有打不动的一天。

我得想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从巷口的一辆小轿车上下来。

他好像已经在那儿看了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