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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庆功暗涌,诸司异动
晏无邪的手还搭在窗框上,指尖触着木纹的裂痕。庭院里灯笼已经挂到第三根檐角,红布从廊下穿过树梢,牵向前殿。鬼差们搬来长桌,一张接一张排开,有人抱着酒坛,有人抬着食盒,脚步整齐得像练过。
她没有动。
判厄笔在发间,凉意顺着额角往下走。照魂镜藏在袖中,那道横贯中央的细线还在,像是谁用笔划过镜面,不深,但断不开。
刚才那个滞影谢了恩才走。这是第一次。
她记得它点头的样子,不是求她做什么,是谢她做了什么。可现在外面摆宴席,说要表彰她破案,她却觉得不对。
案子没完。
玉佩出现在铜盆里,王麻子被业火烧伤却没死,陆司主说“被召”而不是“被困”,天规局的人还没露面,只派了个传令阴差来说一句“将至”。
这些事都堆在一起。
她收回手,转身走向案前。卷宗还摊着,母亲那份压在最上面。她没再去看那行“押解途中滞影失控,按规焚魂”,只是把判厄笔取下来,放在灯下。
笔身泛青,玉质通透,看不出异样。但她知道刚才不是错觉——那层淡红从内部浮出来,像血在流动。
她正要伸手去拿,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轻敲,也不是通报,是直接推门进来。钟暮歪着身子撞进门框,手里抱着一摞卷宗,歪头看了她一眼,咧嘴笑了下。
他身上有酒味。
“你......你也在这啊。”他说话含糊,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卷宗散了两本在地上。他也不捡,靠着墙滑坐下去,仰头看着她,“他们都说......你要升了。”
晏无邪没应。
她蹲下,把地上的卷宗拾起来。封皮写着《归档司三月失物录》,页角缺了一块,像是被火烧过。她翻了一下,里面空白,一页字都没有。
“近月缺了多少卷?”她问。
钟暮晃了晃脑袋,手指比了个三,又改成五,最后摆摆手:“不......不止一份......好多都飞了......像黑蝶......”
他说完自己笑了一声,头一歪,靠在墙上不动了。
晏无邪盯着他。香囊挂在腰侧,丝带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她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回案前,抽出判厄笔,准备记下这句话。
笔尖刚碰纸面,火光乍起。
三寸幽蓝火焰从笔锋燃起,火苗直立,不摇晃,也不扩散。她没松手,笔也没烧坏,但那火就是不灭。她低头看,火光映在纸上,焦出一道细痕,形状像半个字。
她立刻停下记录,把笔收回手中。
火熄了,焦痕留在纸上。
她把旧香囊打开,倒出里面的灰烬,轻轻撒在焦痕上。灰落下的瞬间,泛起极淡的红光,映出三个残缺笔画——一个“档”字少一横,一个“失”字缺底钩,一个“渊”字只有一半。
她放下香囊,呼吸没乱。
档案不是丢了,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像黑蝶,像风,像从渊隙里伸出的手。
而天规局选在这个时候设宴,不是为了庆功。
是掩人耳目。
她把判厄笔重新插回发间,合上卷宗,推向一边。动作不大,但很稳。
门外传来新的动静。灯笼全亮了,照得庭院通红。有鬼差开始奏乐,鼓声一下一下敲着,节奏缓慢,像是某种仪式的开端。
她走到柜前,打开底层抽屉。备用镇魂符还在,新香囊也塞好了料。她把旧的那个收进去,换上新的,系紧丝带。
刚挂好,袖中的照魂镜又烫了一下。
她没拿出来,只是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笔。
笔身凉了,但那一瞬的热度还在记忆里。
她走回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诸司的阴差都来了,穿着不同颜色的司服,坐在各自的席位上。渡厄司的位置靠前,她的空位摆在主桌左侧,没人敢坐。
有人朝她这边看,见她站着,立刻低头避开视线。也有两个低声说话的,见她望过去,马上闭嘴。
她不奇怪。
这些人知道她在查什么,也知道有些事不该提。可越是沉默,越说明有问题。
钟暮被人拖走了,卷宗散在地上也没人管。她看见他怀里掉出一页纸,皱巴巴的,边角焦黑。她走出去,弯腰捡起。
纸很薄,正面写着《天规局四年前禁术名录》,背面空白。但她用指腹擦了一下,发现有字迹渗出来——极淡的墨痕,写着“第九具右臂缺失,序列已启,祭品归档于无名之渊”。
她把纸折好,放进袖中。
回到堂内,她关上门,背靠门板站了一会儿。外面的鼓声还在响,一声接一声,像是催促。
她走到案前,取出照魂镜。
镜面那道横线还在,位置没变。她盯着它,忽然想到一件事——以前默诉纹出现,都是因为她破解了某个关键线索,或者滞影执念消散。可这一次,“血祭”成纹,是因为那个村妇主动谢恩。
这支笔不只是记录真相。
它也在回应公正。
如果地府的规则本身出了问题,那这支笔还能不能用?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场宴不会持续太久。天规局的人一旦到场,所有话题都会被控制,所有异常都会被压下去。她不会再有机会查到更多。
她把镜子收好,拿起判厄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
没有火,没有光,也没有字浮现。
但她听见了。
笔身内部,有一丝极轻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醒来。
她抬头看向窗外。
灯笼全亮了,红布在风里轻轻晃。前殿的主位还空着,等的不是她,是那个还没来的使者。
她站在案前,没有动。
远处钟声响起,一下。
她抬手摸了摸眉间的朱砂。
那点红,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