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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捕鱼
霍庆生蹲在新砌的土灶前,脸上堆满了忧愁与焦虑。
刚刚分家的喜悦早已被现实的残酷击得粉碎,如今米缸见底,房屋漏雨,可上哪儿能寻摸出来钱道呢?
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小小的枯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自己上一世在村里待的时间就短,没怎么种过地,像犁地、种庄稼这类活,根本就不会干。可如今,没钱没依靠,到底该咋办呢?
他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村东头那条灌溉渠。
那可是从黄河引来的活水,如同一条蜿蜒的玉带,从公社最北边的金水沟开始,一路流经全公社十三个村子,滋养着十里八乡的庄稼地。
往年一到夏天,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渠水上,总有一群半大的孩子,脱得赤条条的,在渠里嬉戏打闹,运气好的话,还能捞上几条巴掌长的鲫鱼。
鱼做起来比较费油,要是厨艺不好,做出来的鱼总有一股子腥味。
所以,在村民眼里,孩子们捞鱼不过是图个乐子,谁也没把这当回事。
霍庆生心里亮起了一盏灯,他知道,城里的人都喜欢吃鲜鱼,可这个时候,海鲜不仅不好买,而且水产门市部卖的大多是养殖的塘鱼。
那些塘鱼整天待在狭小的池塘里,肉质发绵,鲜味寡淡,哪比得上水渠里活蹦乱跳的野物。
反过来,水渠里的鲫鱼、草鱼啥的可就不一样了。
整日在活水里穿梭扑腾,肉质紧实弹牙,充满了活力。
煮汤的时候,只需要撒一把咸盐,再放上一撮葱花,便能炖出一锅奶白色的鱼汤。
要是能把这些鲜鱼送到农场的食堂,保准那些职工们喜欢得不得了。
况且农场里人多,需求量大,要是天天能往那里送鱼,准包能卖上好价钱。
想到这儿,霍庆生忍不住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可笑容刚爬上嘴角,他又犯了难:自己从来没和农场打过交道,到底该怎么把鱼送进去呢?
夜风嗖嗖地灌进脖领,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脑子却越发清醒。
这时,他想起了姥爷。
老人家每年夏秋时节,都给生产队里看瓜,瓜地就在农场附近。
每到夏天,农场领导来采购西瓜的时候,姥爷就戴着那顶旧草帽,蹲在瓜藤间,眯着眼睛挨个拍打着西瓜。
凭着几十年的经验,给职工们挑的西瓜总是又大又甜。
到了冬天,姥爷和大舅开始给生产队磨豆腐。
姥爷做的豆腐紧实细腻,口感嫩滑,在十里八乡那可是出了名好。
隆冬时节,当家家户户的菜窖里萝卜白菜渐渐见底,姥爷和大舅就分别套上骡车,伴着清脆的铃铛声,在乡间的土路上往返奔波。
每当骡车赶到农场时,板车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豆腐还冒着热气。掀开棉被的瞬间,白雾升腾而起,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一来二去,姥爷就与农场的领导和职工们熟络起来。想到这儿,他兴奋地差点叫出声。
平复了一下情绪,霍庆生轻手轻脚地摸进柴房,翻出了以前父亲留下的破渔网。
这张渔网,还是父亲在煤矿做工时带回来的。
家里粮食不够吃,父亲回来后偶尔会瞒着家里人,晚上悄悄去村东头的河渠里撒网捕鱼,渔网不大,父亲也不贪心,每次捕上个几条,拎回来撒把盐把鱼清煮了吃。
虽说鱼的腥味重,他们吃不惯,但有吃的总比饿着强。
后来,爷爷奶奶担心父亲偷捕鱼被人看见告发,就不让再他去。
自此,这个渔网就彻底被弃置不用,被扔在柴房里,落满了灰。
此刻,借着皎洁的月光,霍庆生将渔网从角落里翻了出来,抖了抖上面的尘土,发现网上有几个被老鼠咬的破洞。
他从母亲的屋里找出针线笸箩,眯起眼睛穿针引线,仔细地修补起网眼来。
修补好渔网后,霍庆生便背着渔网悄悄出了家门。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阵急雨,他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水渠边。此时的露水很重,小路上草叶子上的露珠打湿了裤脚,他却浑然不觉。
看到水渠,霍庆生又想起上一世,每到夏天放暑假,村里的半大小子们就会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纷纷跳进水渠里洗澡、游泳、打水仗。
因为他小的时候也最爱干这种事。尽管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孩子在水渠里遭遇不幸,可依旧挡不住他们玩水的热情。
农村人整天忙,孩子又多,很多时候大人就疏忽了对孩子的管教。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才会喊他们回来。
有些负责任的父母会叮嘱孩子们不要在水渠里玩耍、游泳,而大多数的父母却是稀里糊涂地,直到悲剧的发生,才被猛然惊醒。
今天,霍庆生再次来到这里,触景生情,他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反复勘察。
随后,他来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回水湾,这里水流平缓,两边都栽有柳树、槐树以及灌木,一般人不走近也发现不了他捕鱼的秘密。
取下渔网,看好地形,他这才下到水里,将渔网抛撒开来。
紧接着,他将麻绳牢牢系在岸边的枯木桩上。看看没有什么问题,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回走,折腾了一晚,得抓紧时间补会觉。
当公鸡第三遍打鸣时,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霍庆生突然被惊醒,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坐起身子,炕梢传来弟弟细碎的磨牙声。
月光漏进窗棂的缝隙,照在庆春露在被子外面的细胳膊细腿上。他将被子给弟弟掖好,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来到灶房里,他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漱了漱口,胡乱地洗了把脸,凉水刺激地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困意顿时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他伸手从挂在房梁上的竹篮里,摸出两个黄澄澄的棒子面馍,拿起葫芦锯成的水瓢,从水缸里舀起半瓢凉水,一口馍一口凉水地往肚子里填。
摸摸半饱的肚子,霍庆生抓起墙角的扁担,挑起水桶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