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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都是可怜人
冷风顺着宋谦身后的祠堂大门猛的灌了进来,季淑玉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当初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这样一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男人?
是他对亡妻的一片情深演的太过动人,还是三年前刚满十七的自己情窦初开,太过年轻?
握着白烛的手抖了抖,季淑玉的头涨痛的厉害,硬是咬牙撑着几分神志。
“惊鹊呢?”
“你把牌位放下,和我一起去给祖母赔礼道歉,惊鹊自然会放回你院子里伺候着。”宋谦往前两步,“祖母那边我也会帮你说情,只要你服软道歉,祖母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季淑玉却是不相信他的话,若是他当真有打算帮自己求情的话,怎么会任由惊鹊被人带走?
他分明知道惊鹊和刘嬷嬷是自己在这京城里唯一的慰藉!
“先将惊鹊送回去,否则别怪我心狠。”
几年的相处下来,她很了解面前男人的命脉在哪里。
宋谦往前一步,季淑玉便往后两步,脸上的笑意不减,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戳心。
“若是侯爷眼瞧着爱妻的牌位被烧毁却无所作为的事儿传出去了,只怕侯府也没法向苏家交代吧?”
苏尚书如今在朝中颇有权势,侯府还需得仰仗苏家的势力在朝中争得一席之地。
这些年侯府之所以风光大办苏若雪的祭礼,也有这一层的原因在。
“你!”
宋谦有些气恼季淑玉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可瞧见对方没有丝毫退让的模样,他一时也不敢再往前。
思虑再三,权衡利弊之下,最终还是冷着脸叫过边上的侍从吩咐了两句,他转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你所愿!”
“愿侯爷说到做到!”
季淑玉没有和苏若雪过不去,将牌位放在供桌上,白烛随手一丢,眼神凛冽。
“否则只怕是要叫侯府列祖列宗都看侯爷的笑话了!”
“你!实在是不可理喻!”
“宛若市井泼妇,实在是叫我失望!”
季淑玉没有理会面露怒色的宋谦,她本就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商户人家的女儿没有那样多的讲究,她甚至跟着舅舅跑过几次生意,也跟着祖母见过不少商场机锋。
她曾是最受期许的继承人,江南豪商季家的姑娘!
可笑这对父子却以为她生来软弱,可世上哪有一个女子生来就是被人欺辱的呢?
季淑玉挺直着脊梁,不带一丝惧意从父子二人的身边穿过,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她不愿意露怯处于下风,可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刚出祠堂不远处,刘嬷嬷就快步上前扶住了她。这才发现季淑玉的手冷的彻骨,面色却是病态的红。
“小姐,先回去歇着吧,您这样不成啊!”
刘嬷嬷急的快要哭了,她后悔方才由着小姐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来。
“不行,我若是在这里晕过去了,老夫人不会轻放了我,只怕你和惊鹊都要被牵连。”
舌尖被咬破的痛感让季淑玉清醒了些许,她的穴位突突的跳动着,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带上惊鹊,去城东的济世堂。”
京城分东西,西城多为高门大户所居,例如永安侯府这样的世家便大都在此处。
而城东所住的大都是品级不高的小官或是寻常百姓,来济世堂看诊的也多是些家资不丰的人。
马车从侯府疾驰而出,马蹄踏过积了水的青石板路,溅起一阵水花。
惊鹊虽然被打了几个巴掌,可精神还算好。反倒是季淑玉眼瞧着从侯府里离开,整个人松了神,靠在刘嬷嬷身上轻喘着气。
济世堂的魏大夫为人和善,偶有穷困人家看诊总是分毫不取,医馆一度经营不善。季淑玉名下有一个药铺在京城,得了她的吩咐给济世堂送了不少价格低廉的药材,也算是尽一份善心。
她的孩子没得蹊跷,她信不过任何人。
在落水受惊之前,季淑玉就总觉得身子不舒坦,偶尔还有落红。
如今更是频频吐血,似有中毒迹象。
唯有济世堂的魏大夫她能放心几分。
世家女眷出门在外不好暴露身份,免得惹人非议。
车夫将马车停在医馆后头的巷子边上,下马车的时候季淑玉戴上了刘嬷嬷准备好的帷帽,却听见边上的惊鹊却发出一声惊叫。
“小姐,那里有人!”
东城本就鱼龙混杂,巡查的人也不怎么上心,巷子里堆满了杂物,此时那堆杂物的边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仔细看去还能瞧见身上隐约透出的血色!
大宅子的丫鬟婆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惊鹊吓得缩了一下身子,倒是刘嬷嬷反应快,护在了季淑玉前头。
那人半晌没动静,瞧着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刘嬷嬷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街头乞儿间争抢东西闹得,小姐莫要管一个小乞儿了,治病要紧。”
不知是不是这头的动静太大,那身影好似动了动,却没有更大的动静了。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陈旧破烂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式与颜色,头发蓬乱如麻。
若是没有人管的话,只怕会默默死在这个逼仄的巷子里,而后被发现的衙役们随手丢到乱葬岗上。
季淑玉撩开帷帽一角,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忍。
乞儿是世人眼中卑贱之人,生死无人在意。
她在侯府那些人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都是可怜人,咳咳、去医馆里叫人来把他带进去诊治吧。”
她开口吩咐了一声,而后便由着刘嬷嬷将她扶到了医馆里头。
很快便有两个学童从医馆里快步走了出来,捏着鼻子将这乞儿从地上抬了起来,架着往医馆里头搬。
这人瞧着比药童高出不少,可浑身上下瘦的只剩下骨架,没有多少重量,倒是让药童乐的轻松。
“瞧着这乞丐比我们大不少年岁吧?啧啧,也是命好,遇到了个大善人。”
“就是,连带着药钱都说要给这乞丐一并出了。可惜了,好人没好报,你瞧她......”
“好了好了,师父都说了不让我们议论。”
两个药童对视一眼止住了话头,没人发现被抬着的“乞丐”乱发下的双眸微微睁开。
他面上布满伤痕和脏污,早就分辨不出原本的容貌,可那一双眼睛却透亮的很。
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