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接近尾声时，佟琪端着酒杯走过来。

“姐姐，我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一年对我的照顾。”

酒杯相碰，她忽然压低声音。

“其实爸爸早就想让我接手项目部了。他说你太保守，不适合开拓市场。”

我握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

“是吗？”

“当然呀，所以姐姐，以后可能要请你多配合我了呢。”

她转身离开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明天和腾跃集团的会议，爸爸说让我主讲。姐姐你就在旁边学习吧。”

所有的前期调研、方案准备，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我亲自盯了半年的潜在客户，现在她要来摘桃子了。

主桌那边传来哄笑声。

我望过去，看见父亲正拿着手机给旁人看什么。

佟琪凑在旁边，笑倒在母亲肩上。

行政主管小跑过来，脸色比刚才更尴尬。

“佟总监，佟董让我把这个......给您看看。”

他递过来一部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匿名职场论坛的帖子。

标题赫然是：《八一八我们公司那个占着总监位置不做实事的关系户》

主楼详细描述了一个“靠血缘上位、打压有能下属、抢同事功劳”的总监形象。

发帖时间：两小时前。

正是年会开场的时候。

回帖已经盖了几百楼。

【这种关系户最恶心了！】

【听说她连方案都要下属写，自己只负责签名。】

【好像还是老板亲生女儿？难怪这么嚣张。】

最新一条回复来自楼主：【谢谢大家支持，我会继续曝光。对了，今晚年会，这位‘总监’连核心团队桌都坐不进去，笑死。】

配图是我独自站在副桌旁，而主桌热闹非凡。

拍摄角度正好是佟琪刚才站的位置。

“佟董说......”

行政主管声音发颤。

“说让您......适当收敛一点。都是自家人，闹到网上不好看。”

我抬起头。

主桌那边，佟琪正举着手机对着我。

隔空相望，她对我做了个口型。

“姐姐，惊喜吗？”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不是因为被污蔑。

而是因为父亲明明看到了直播，看到了污蔑我的帖子。

他的选择是让我手链，而不是澄清，不是维护。

甚至不是一句最基本的“我相信你”。

行政主管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那个佟董还说，既然现在舆论对公司形象不利，暂时让您休个年假。项目部的工作，先交给佟助理代管。”

我笑了。

笑自己这十年来的自欺欺人。

笑我还以为血浓于水。

笑我竟然真的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父亲总会看见。

原来他早就看见了。

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在他心里，那个会哭会闹会邀宠的养女，比默默做事、不会撒娇的亲生女儿，更重要。

我放下酒杯。

整桌人都看向我。

“佟总监......”

我笑了笑，径直走向主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佟琪的直播镜头，毫不避讳地对准我的脸。

父亲皱起眉：“依依，你干什么？”

我停在他面前，看着这个亲手把我推向外人位置的男人。

“爸。”

十年了，我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叫他爸。

“腾跃的案子，从头到尾都是我跟进的。”

“佟琪连对方的联系人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您也要让她主讲吗？”

父亲脸色沉下来。

“依依，注意场合！”

“场合？什么场合？”

我指向佟琪的手机，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关系户实锤了！】

【听说她经常欺负佟琪，琪琪好可怜！】

佟琪适时地红了眼眶。

“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今天这种场合能不能别让爸爸难做？”

母亲站起来打圆场：“依依，有话回家说......”

“回家？”我看向她。

“哪个家？是你们三口之家，还是我这个客人偶尔借住的那个房间？”

我深吸一口气。

十年的委屈，不甘，自我怀疑，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腾跃的会议，我不会让，不是因为总监这个位置。”

“而是因为——”

我从手包里掏出一枚U盘，举高。

“过去半年，佟琪‘提交’的所有方案，原始文件、修改记录、数据来源，全在这里。”

“包括宏远合同的让利方案。”

全场死寂。

我走到投影仪前，把U盘插进去。

“既然要直播，既然要曝光——”

大屏幕亮起。

第一份文件弹出。

“不如让大家看看，真正的关系户，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