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冬至转给我两万块。

彼时我正为了拿下一个大单，喝酒喝到胃出血。

收到钱的第一时间，我直接拔了针，连夜坐高铁回家。

“闺女，收到钱了吧？天冷了，去买件好衣裳......”

他话没说完，我举起从厨房拿的擀面杖重重砸向他。

他抬手格挡，骨头与硬木撞击发出沉闷又骇人的声响。

爸爸痛呼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大叫道：“你疯了？！”

妈妈扑过来，想抢夺我手里的擀面杖，被我一把推开。

在爸爸惊恐的目光中，我用擀面杖对准了他仅剩的左手。

“你这双手，配碰钱吗？”

1.

“咔嚓——”

左手腕骨断裂的声音比右手更清脆。

爸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破旧的风箱。

两只手都以奇怪的角度耷拉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小雨！你疯了！他是你爸啊！”妈妈扑过来，指甲掐进我胳膊里，声音几乎劈了叉，“你到底想干什么？！要这个家散了吗？！”

爸爸疼得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爸就是......就是想让你买件厚衣裳......你是不是嫌钱少？爸以后......”

“呵。”我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

妈妈双目猩红地看着我：“你爸给你转了整整两万块，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道：“放手。”

妈妈被我这反应彻底激怒了。

她猛地松开我，后退两步，赤红着眼睛指向客厅承重柱：

“李小雨！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是不是要我一头撞死在这儿，你才满意？！”

她双目猩红，走到承重柱旁边抖得像筛糠。

我眼神一暗，一个箭步上前。

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猛地发力——

“砰！”

她的额头狠狠撞在旁边的白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就一下。

她刚才那股要死要活的狠劲瞬间泄了，直接嚎哭了起来。

双手胡乱挥舞着：“别撞了！别撞了！妈错了！妈不敢了......”

几乎同时，“噗通”一声。

爸爸从沙发上滚下来，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那双废了的手腕无力地垂着，他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小雨！爸求你了！爸给你磕头了！是爸不好！是爸错了！你饶了你妈！饶了我们吧......”

门外，拍门声和邻居的惊呼已经响成一片。

“老李！吴姐！开门啊！刚什么声儿？”

“听见好大的惨叫声！是不是出事了？！”

我没理会他们二人的哭泣，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对门的王阿姨，楼下的张叔，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全都僵在原地。

王阿姨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尖利：

“老天爷啊！李小雨！你对你爹妈干了啥？！”

“报警！快报警啊！”

2.

王阿姨的尖叫声刚落，张叔已经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报了警。

另一个年轻邻居也反应过来，赶忙拨打120。

“疯了！真是疯了！”

有人低声喃喃，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鄙夷。

物业的林经理很快被叫了上来。

他挤进房间，看到屋内的惨状，眉头死死拧紧。

“李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说吗？真要在小区里闹出人命，对谁都不好！咱们这房价......”

我耸耸肩，目光扫过地上瘫软的父母，语气轻飘飘的：

“人不是还没死吗？”

这话像一滴水溅进了油锅！

“你怎么说话的！”

“这还是人吗？！”

“老李两口子造了什么孽啊！”

邻居们瞬间炸了，义愤填膺的指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王阿姨费力地扶起瘫在墙边的妈妈，声音放软：“吴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小雨这孩子平时不是挺乖的吗？怎么突然就......”

妈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靠在她身上，哭得更加凄惨：

“我也不知道啊！老李他就是看冬至了，想着孩子辛苦，给她转了两万块钱，让她买点厚衣服......谁知道她突然就......就跟发了疯一样，拿起擀面杖就把她爸两只手都打断了啊！”

王阿姨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我破口大骂：

“李小雨！你还是不是个人！你爸多好一个人！有事没事就请我们整栋楼去金鼎轩吃饭，多大方多仗义的一个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我挑眉，慢吞吞地重复王阿姨的话：

“有事没事就请你们整栋楼去吃饭？”

王阿姨头一扬，像只雄赳赳的公鸡：“当然，老李多慷慨大方一人，我们大家都很荣幸做他的邻居！”

其他邻居纷纷附和，对我的指责声像暴雨一样落下来：

“就是！老李多好的人啊！”

“老李虽然没工作，但请客时一直让我们多吃点，多好一人！”

“这女儿算是白养了，下手这么黑！”

我无视那些刺耳的声音，径直走到沙发边。

爸爸还跪坐在地上，因为疼痛和恐惧低声呻吟着。

我没看他，只是弯腰，从他裤袋里摸出了手机。

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我快速地翻看着，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左手在身侧死死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沉稳而迅速的脚步声。

“警察！谁报的警？怎么回事？”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现场。

喧闹的指责声瞬间低了下去，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所有人都看着警察，又看看我，等着看我这个逆女如何被绳之以法。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在警察目光扫过来的瞬间，我平静地举起了手，方便他们第一时间找到目标。

为首的警察眉头紧锁，走到我面前，语气严肃：“就是你在这里闹事？殴打老人？”

我大方地承认：“对，就是我。”

我甚至抬手指了一下双臂扭曲的爸爸，语气平静：

“就是我，因为我爸今天转给我两万块，我把他手打断了。”

3.

一个年轻的警察听了我的话，冷笑道：“你还挺骄傲？”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地伸出了双手。

冰凉的金属“咔哒”一声铐住了我的手腕。

周围的邻居看到我被铐上，议论声里多了几分快意。

“就该这样！”

因为现场人多口杂，警察需要分开做笔录。

年长的警察示意我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等着。

我依言坐下，背脊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周围人对我的指控。

“警察同志，你是没看见啊，这女的下手那叫一个狠！”

“老李多好的人啊，请客吃饭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她妈劝她，她连她妈都打！惨叫声我在楼下都听到了！”

“今天这大团圆的好日子，真不知道她怎么下得了手？！”

“简直就是畜生！”

救护人员很快抬着担架上来，小心翼翼地将几近昏厥的爸爸固定好抬走。

妈妈慌忙跟上，经过我身边时，她脚步顿了一下，投来那一眼，淬了毒似的，充满了怨恨。

我看着她离开时仓惶的背影，极其轻微地扯了扯嘴角。

“你看！她还笑！她居然还在笑！”

一个眼尖的邻居捕捉到了我这个细微的表情，指着我，声音气得发颤，“你还是不是人！你爸都被你害成那样了你还好意思笑？！”

我耸耸肩，懒得回应。

笔录做得差不多了，年轻警察走过来，准备带我回警局。

我站起身，却在经过门口时，突然停下。

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物业林经理。

他回过头，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

我抬了抬被铐住的双手，淡淡道：

“麻烦你，现在立刻删除我爸妈进入小区的所有门禁和电梯权限。以后，如果见到他们，直接轰出去就好。”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刚刚稍缓的场面再次炸开。

“什么？！”

“她说什么？她要在冬至这天把自己爹妈赶出小区？！”

“造孽哟！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儿！”

林经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显得极为难：“李小姐，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聊聊呢？何必......”

我打断他，静静地问他：

“这套房子，房产证上只有我李小雨一个人的名字，我是唯一的业主，对吗？”

“......对。”

“从首付到月供，每一分钱都是我挣的，我一个人还的，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对吗？”

“......对。”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义愤填膺的脸，最终落回林经理身上：“那我有权决定，让谁进我的家门，不让谁进。这是我的家事，也是我的权利，对吗？”

林经理张了张嘴，看着我毫无波澜的眼睛，最终，所有劝解的话都咽了回去。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我明白了，李小姐。我们物业尊重业主的一切合法权利。”

他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

留下身后一片更加汹涌的唾骂声。

“没天理了！买个房子显着他了！”

“有钱就能这么对自己爹妈吗？！”

“老李当初真该趁她小把她掐死！”

但这些声音，我已经无所谓了。

年轻警察轻轻推了我一下，示意该走了。

我配合地跟着他走下楼梯，坐进了停靠在楼下的警车。

车窗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与指责。

车内很安静。

我刚坐下，口袋里原本静音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屏幕接二连三地亮起，显示着一个个熟悉的号码和不断弹出的微信群消息提示。

原来妈妈在医院哭着拍了一个短视频，很快短视频爆了。

现在全部亲戚，不，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不孝女了。

【把家里人都赶出去，是不是想着晚上出去卖啊？婊子！】

【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对待你父母？你这种人怎么还不去死！】

【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真搞不懂像你这种恶心的人怎么有脸活在世上的？！】

我看着瞬间99+的未接电话和各类侮辱性极强的短信，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胃部因为之前的饮酒和匆忙奔波，此刻又开始隐隐作痛。

4.

警车还没开到派出所，部门领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李，我看到网上的视频了。我知道你一向孝顺，脾气也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王总，家里确实出了点事，给我点时间，我能处理好，不会影响工作。”

领导语气加重：“尽快解决吧！你是销冠不假，但公司形象不能因为你个人问题受损！现在好几个客户都打电话来问了！再耽误下去谁也保不住你！”

“明白。”

电话挂断，胃部的隐痛再次袭来。

警车驶入派出所大院。

我刚被带下车，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里面炸开了锅。

“那个畜生来了！”

姑姑第一个冲上来，二话不说，扬起手狠狠扇在我脸上！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院子里回荡。

我脸一偏，火辣辣的疼。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味。

“打死这个白眼狼！”

“对自己亲爹都下得去手！”

“我们老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其他亲戚也全都红着眼围拢上来，骂骂咧咧地伸手想教训我。

现场乱作一团。

我身边的三名警察吓了一跳，赶紧拦在我面前，用力隔开激动的人群：“干什么！都干什么！这里是派出所！都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她把我哥打成那样！”

姑姑跳着脚喊，唾沫星子几乎喷了警察一脸。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表哥。

他站在人群稍外围，举着手机，屏幕正对着我这边，脸上哪有一丝悲痛，反而满是兴奋，对着手机麦克风压低声音：

“家人们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女的，我表妹李小雨！长得人模狗样，其实心比蛇蝎还毒！就因为她爸冬至只给她转了两万块钱，她直接把她爸两只手打断了！现在警察把她带来了！老铁们礼物刷一波，给主播点点关注！我带大家直击现场，审判这个不孝女！”

直播屏幕上，弹幕疯狂滚动。

【畜生！】

【去死吧！】

【这种女的就该判死刑！】

【主播好样的！曝光她！】

“把直播关了！”年长的警察厉声喝道，眉头紧锁。

表哥顿时不乐意了，把手机镜头对准警察：“警官，你这是什么态度？现在可是公开执法的时代！你们叫我们家属过来不就是为了了解情况吗？我看也别一个个问了，就在这儿，当着全国网友的面，让大家评评理！你看，我这直播间现在快两万人了！”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

一个年轻的警察气得瞪圆了眼睛，刚要上前，被年长的拦住。

年长的警察目光转向我，带着询问：“李女士，你看这......”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丝，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表哥那几乎要怼到我脸上的手机镜头。

屏幕上飞快刷过的污言秽语，像无数根毒针，我却十分平静。

甚至对着镜头，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行啊。就公开审判嘛。”

我挺直被脊梁，声音清晰地在大厅里传开：

“我问心无愧，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