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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支教回南城的第三年,我在医院碰到了前夫。
简单寒暄间,他目光扫过我手里的药方,有些了然。
“胃病又犯了?”
我礼貌点头,“嗯,老毛病。”
“这样,鸡汤你拿着吧,本来想给清清大补一下......”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下意识拒绝:“不必了。”
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化为一阵叹息。
“当年你早些妥协,也不至于现在孤身一人。”
我笑笑,没说话。
不远处一个身影正跌跌撞撞跑来,脸上还挂着几滴泪。
我张开双臂抱起小杰,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
“怎么啦?”
“妈妈,刚刚云云姐姐不准我吃巧克力。”
提着保温桶的手骤然一松,他声音有些发颤。
“许乔,你有孩子了?”
1
大厅里响起清脆的哐当声,浓汤洒了一地。
一向有条不紊的他,无暇顾及裤脚的污渍,怔怔的看着我。
“是的。”
他抿紧唇,抛出一连串问题。
“他是做什么的?你们几个月就闪婚了?”
“现在住在哪?”
我平静扫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许乔,好歹夫妻一场。我只是......担心你嫁错人。”
他意识到不妥,放缓了些语气。
“祁延川,我们早就离婚了。”
“另外,既然第一次错付了真心,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
说罢我拎起包,只想快些离开。
他嗫嚅了几秒,下意识想拉住我。
碰到我左臂上褐色的伤疤,神色有些复杂。
“这里还疼吗?”
“好了。”
我后退躲开,把衣袖往下扯了扯。
那时他为了保护宋清清,推了我一把。
手臂上一块骨头被钢筋当场截断,血流不止。
反复发炎的伤口,疼得我夜夜难眠,只能靠大量止痛药缓解。
我曾一度以为,以后再也没办法正常生活。
可那块血窟窿还是渐渐愈合了。
除了阴雨天偶尔酸涨,好像也没有其他后遗症。
爱也是。
亲手剥离一段感情的过程,如抽筋扒骨般痛苦万分。
真正放下后,也不过如此。
“怪我,那时候处理的方式太偏激。”
他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你和清清本来可以和谐共处。”
“说到底,这么多年你陪我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我笑容极浅,“陈年往事,就没必要再提了。”
“和你,我更没什么好聊的。”
抱紧小杰,我没再看他,转身离开。
他停在原地,嘴里仍模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我懒得分辨。
边走着,脑中忽然回想起他唤她“小姑娘”时,那宠溺的语气。
宋清清出现后,他总对我说:
“阿乔,你让让她,小姑娘不懂事。”
不过此刻,心里已毫无波澜。
平静到,我差点忘了那段向死而生的日子。
忘了仅剩的一丝期待被一点点碾碎。
爱也好,恨也罢。
到最后十几年的羁绊。
只剩下漠然。
2
出了门,助理云云已在车里等我。
车一路疾驰,思绪随着冷风渐渐飘远。
学生时代,我和祁延川曾当了六年的同桌。
他擅长理科,我专攻文科。
我们是两个极端,也是彼此最默契的搭档。
高一那年,公司意外破产,爸妈受不了打击,双双服毒自杀。
转瞬间,我从备受宠爱的千金沦为没人敢接手的累赘。
恶意推搡和言语攻击,成为家常便饭。
可每一次,他都默默挡在我身前,替我分担一切。
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未来。
当一群小混混拿着砖头堵住去路时。
是他毫不犹豫冲上前,把我护在身下。
手里攥紧的航空班报名表,被血染红。
那天他额头上缝了十二针,永远失去了体检资格。
可他只是温柔擦掉我的眼泪,轻描淡写道:
“没关系阿乔,人生不止一种活法。”
第二天学校催着缴学费,祁阿姨主动承担了我那份。
我把头埋得很低,愧疚到不敢看她。
她拍了拍我的肩,“孩子,这是小川的选择,不怪你。”
后面我才知道,是祁延川拿出全部攒下的钱求了阿姨一晚。
哪怕他爸爸离世得早,家里并不宽裕。
他们母子还是选择伸手拉我一把。
到后面异地恋,即使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我们的感情依旧如初。
甘愿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只为见彼此一面。
我曾无数次感慨,自己遇到他幸运至极。
祁家的这份情,我不能忘。
所以在他决定要在建筑行业深耕的时候,我二话不说跟着他南下。
即使没人觉得一个穷小子能闯出一番天地。
过的最苦的那四年,我们挤在不足1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生活。
头上昏黄的灯泡摇摇欲坠,靠着泡面勉强度日。
他说以后要建一栋独属于我们的房子,和我不断细化着每个部分。
那张设计图纸,承载着对未来所有的期待。
熬到第四年,生活开始有了起色,他成立了自己的小公司。
只可惜,祁阿姨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为了让他安心工作,我包揽下其他所有事务,每天连轴转。
也是因为长时间的超负荷操劳,我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那晚他得知后,第一次在我面前哭的像个泪人。
“阿乔,再等等。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再后来,我遇见了宋清清。
她蹲在街边神情无助,刚毕业被黑心老板骗光路费。
我想起那时孤立无援的自己,便介绍她进了祁延川的小公司。
她抹了把泪,连声道谢:“姐姐放心,我肯定加油干。”
从实习生到秘书,她爬得很快。
向我报喜时,我只觉得欣慰。
公司也从几个人发展为上百人的集团,祁延川开始在南城站稳脚跟。
他第一时间把我接进新房,我喜极而泣,以为终于苦尽甘来。
那以后,他几乎从不回家。
空荡的客厅静得只剩我的呼吸。
我担心他忙工作忘了吃饭,冒着暴雨去了趟公司。
推门进去,地上散落着女人的贴身衣物。
他正将宋清清抵在沙发上,两人忘情拥吻。
饭盒应声落地,我哆嗦着有些站不稳。
他转身拦在她面前,一如当年对我的坚定维护。
“阿乔,这次是我意乱情迷了。别怪清清,她还小,名声不能毁。”
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听得我浑身发冷。
事业有成的那一刻,他第一脚踢开的。
居然是我。
3
“乔乔姐,我们到宣讲会现场了。”云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甩甩头,回过神来。
刚下车,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
除了云云,做公益的事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
祁延川扬了扬手里的卡片,语气有些抱歉。
“许乔,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你落东西了。”
“我看见上面有个地址,便跟了过来。”
他缓步走近,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成立慈善基金会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我与他对视,目光波澜不惊。
“你误会了,我仅仅是遵循本心做些善事。”
他说的愿望,是一张写着夫妻必做的99件小事的清单。
那时我们约定着每一条都要慢慢实现。
可整整五年,只有第一条真正划上了勾。
那条要求:在纪念日当天,和对方再去一遍一起去过的地方。
九周年,我们在民政局见面。
不过是为了领各自的离婚证。
“祁总若没有募捐的想法,便请回吧。”
不远处已经传来调试设备的声音,我整了整衣领想离开。
他似乎不信,斟酌着开口:“许乔,我们才离婚五年,你就有了四五岁大的孩子。”
“如果真是我的儿子,我愿意负责任。”
我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负责?祁总打算又把钱摔在我脸上吗?”
第二次查出怀孕,我以为我和他的感情终于有了修复的机会。
忐忑跟他打了十几个电话,连着两天一直无人接听。
我披了件外套慌忙出门,被失控的货车撞到,下身当场渗出鲜血。
医生说我体质太弱,今后很难再生育。
心死在医院等了一夜,他牵着宋清清姗姗来迟。
她吐吐舌头,“乔乔姐不好意思,延川哥陪我上山抓萤火虫去了。”
“我昨天过生日,他说要事事以寿星为先,我劝也劝不动。”
我抓起水杯,朝她身上摔去。
伴随着惨叫,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
他蹙着眉看我:“阿乔,小病而已,你至于小题大做吗!?”
“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一点也不在乎?”
我哑着嗓子吼道,心渐渐痛到麻木。
或许和宋清清做的次数太多,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们一月前刚行了几次房事。
“要钱直接说,我没空陪你演。”
钞票飘飘摇摇的落下,我抹掉眼泪,忽然累了。
他闻言不明所以,“许乔,那次是你有错在先,况且和孩子没什么关系。”
“你随意。”我淡淡开口。
云云匆匆走了过来,“乔乔姐,陈经理有点事找你。”
“祁总,失陪了。”
他终于在一声声“祁总”中败下阵来,沉默着看我走远。
“乔乔姐,理他干嘛?没冲上前给他几拳都算仁慈了!”
我和云云私下关系要好,她对祁延川的事了解个七七八八。
“没必要。”我笑了笑。
“死渣男就该千刀万剐!姐,你不争不抢很容易吃亏的。”
她气呼呼的骂道,脸憋的通红。
其实她不知道,离婚前我和祁延川闹得很僵。
也不是没抗争过。
奈何现实骨感,在他这些年的权势面前。
我什么都不是。
4
发现他出轨的第二天,我便调来了办公室的监控。
但以他谨慎的性子,视频早被删的一干二净。
那时祁阿姨病症愈发严重,瘫痪在床已经说不出话。
我舍不得离开,靠着最后一丝执念苦苦支撑。
直到他亲自叫来施工队,推倒那栋正在完工的房子。
“清清想开家咖啡店。小姑娘嘛,总喜欢各种尝试。”
是他承诺给我一个由我们共同创造的家。
也是他为了迁就她,亲手了结一切。
我以祁太太的身份注册了社交账号,把这些年他们的丑事尽数公开。
热度持续攀升了不到一天,所有的帖子被迅速撤下。
他找上门来,带着离婚协议书。
“阿乔,我承认我对清清动了感情。她活泼年轻,正配我。”
“事情闹大了,对你也不好。”
我当着他的面撕毁,拒绝签字。
“祁延川,除非我死。”
他说到做到,凭着一份伪造的病例诊断书,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整整三个月,我被迫接受各种治疗,留下严重的心理创伤。
出院那天,眼神已经麻木,我僵着手签下了字。
原本他答应给我的一笔补偿款,也因为宋清清一闹作罢。
任劳任怨做了五年家庭主妇,到最后一无所有。
“小许,到你上台发言了。”
我应了一声,和云云往前走去。
宣讲会结束后,那个身影还在原地等着。
走近发现宋清清也在,挽着他的手臂正撒娇。
“老公,走啦。这种活动有什么好看的~”
她注意到我,笑容不达眼底。
“哦,乔乔姐也在。”
抚着微隆的小腹,她从头到脚扫了我一眼,有些不屑。
“这女人还是得靠男人疼,才能漂亮。”
“清清,少说两句。”他劝道。
“干嘛,你自己不也说过吗,她干瘪枯黄,没一点女人味。”
她撇撇嘴,“不过也该感谢你,毕竟,没有你我找不到这么有钱的老公。”
祁延川脸白了几分,顾不得其他,连忙解释道:
“阿乔,你别听她乱说。”
我无所谓笑笑,“那恭喜,破烂配破烂。”
我怎会不知他对我的评价,说的最多的一句是“腻了”。
正好,我也是。
她一听急了,本还想说什么,却被强行拉走。
两人走了老远,宋清清的声音依旧响亮。
“你没听到她怎么说我们吗?这么心虚,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
“对了老房子我卖了,妈都去世了还留着多晦气。”
“钱归我?行,这次暂且原谅你......”
一周后的中午,门铃忽然响起。
还没来得及多想,小杰已经推开了门。
祁延川比上次更憔悴,眼角泛红有些哀求,“阿乔,我们能再聊聊吗?”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查到我的新住址。”
我顿了顿,目光发冷,“但请你出去。”
他用手抵住门框,语气哽咽:“给我点时间,我说完就走。”
见我不回答,他嗫嚅了几秒开口: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你怎么那么傻,被别人欺负了也什么都不说。”
我沉默看着他,没什么情绪。
“老宅变卖,我花了几天整理妈的遗物。”
“直到我发现了这个,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他颤抖着摊开掌心,露出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