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的第六年。

我在法院门口遇见了周玄礼。

他刚结束一场万众瞩目的胜诉，此时正意气风发。

看到我的瞬间，他脸上的笑骤然僵住，

视线落在我脖子上的刀疤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那件事我没得选......”

“青瑶身世可怜，不能毁在那场官司里，而你是顶尖律师，就算坐过牢也......”

他说的是六年前他为风尘女陆青瑶，亲手提交了指证我作伪证的关键材料，

让我吊销执照、锒铛入狱的那件事。

我礼貌点头，平静道：

“都过去了。”

正准备离开，他却猛地扑过来抱住我。

“羡好，我现在有能力补偿你了，你回来好吗？”

“周玄礼，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我推开他，语气嫌恶：

“我已经结婚了，麻烦不要动手动脚。”

......

周玄礼像是没听见，目光仍落在我脖颈。

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将围巾往上拉了拉，刚好能遮住那道狰狞的疤痕。

“羡好，”周玄礼喉结滚动，“还疼吗？”

“不疼了。”

我的声音在呼呼北风里平稳地没有一丝涟漪。

其实头三年，它确实痛得我彻夜难眠，

可如今疼痛慢慢变得迟钝，

触摸时那道疤痕时，内心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我不再与他浪费时间，准备离去。

这份忽视比指责更让天之骄子周玄礼难受，

他语无伦次地开口拦住我，

“羡好，我找了你好多年。”

“我新创办了一家律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再找工作，我愿意给你提供一个岗位......”

“不用了。”

我打断他。

“羡好你听我说完，”周玄礼急切地往前一步，“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

“妈妈！”

若若背着小书包飞奔过来，紧紧抱着我的腿，警惕地瞪着周玄礼，

“坏蛋！不许欺负我妈妈！”

周玄礼的表情瞬间僵硬，他目光死死盯在若若的脸上，

脸色从急切迅速转变成灰败。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不可置信，

“不可能！温羡好你在骗我！你当年......当年那件事后，医生明明诊断过，你身体受损严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了！”

“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我看着他备受打击，几乎崩溃的模样，

觉得有些莫名的荒诞。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我硬生生熬了过来，

早已接受自己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罪魁祸首却在六年后，以忏悔的方式再次揭开我的伤疤。

我轻轻抚摸着若若的头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周玄礼口中血淋淋的真相，

只是平静地开口，

“别再找我，我不想让我老公误会。”

直到走出很远，若若转头好奇地低语，

“温阿姨，那个怪叔叔是谁啊？他好像要哭了。”

我蹲下身，仔细扎好她的围巾，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很轻地开口，

“他啊，”我的声音被风吹散得很远，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年歇斯底里，疯如泼妇般的我，

“他是一个忘却时间的人。”

若若嘟着嘴不满，“温阿姨骗人，哪有大人会把时间看错的！”

看着她较真的模样，我牵紧她的小手，平静地笑了笑，

“他以为现在还是很多年前。”

周玄礼的身影还立在街道尽头。

他确实忘了时间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更忘了被他视若耻辱的温羡好，连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一起死在了六年前那个冰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