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紧张地看向胡三，生怕他年轻气盛，再跟甲首起冲突。

然而，胡三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

跟这种底层胥吏硬顶，得不偿失，他们有的是办法给你小鞋穿。

他现在有钱了，但钱要用在刀刃上，而不是跟这种小鬼纠缠。

胡三从怀里摸出剩下的铜钱，数了二十文，既不多给显得怂，也不少给得罪人，直接丢到甲首手里：“二十文，够你们喝碗茶了。拿着，带上人，赶紧走！我家门口，不欢迎看热闹的闲人！”

甲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钱，揣进怀里，“行！胡三你也是个爽快人！”

甲首拿出那张强行配婚的文书，正要递给胡三让他签字画押。

胡三却从怀中取出还带着墨香的婚书，“甲首老爷明鉴，小人已有正妻，今日已与柳氏如烟在族老和乡正面前立下婚书，明媒正娶，合情合法。”

赵扒皮在一旁急得跳脚，指着胡三骂道：“胡三，你他娘的真娶了柳如烟？你个孙子不干人事啊！那可是你嫂子！”

“赵德才！”甲首忽然喝了一声，沉下脸来，“你他娘的，人家明媒正娶，干你什么事？再多言，信不信本差押你进衙门赏你几十大板？”

甲首心中不悦，这赵扒皮仗着与地保关系，把他们从酒桌上拉来，非但一文钱的辛苦钱不给，还在这里指手画脚。

按照大雍律，当着官人面出口骂人者，一旦较起真，仗二十大板。

一旁的乡勇也冷着脸道：“按照《大雍律》，胡三可以娶妻纳妾，如今胡三相应朝廷鼓励生育法令，你多大的脑袋，敢跟朝廷作对？”

赵扒皮被两人连番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得陪着笑躲到一旁，频频给赵地保使眼色。

可赵地保故意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刚才赵扒皮已经惹怒甲首，再为了这个抠门的族弟，得罪官面上的同僚可不值。

“来吧，签字画押！”甲首再度沉声说道。

乡勇还冲胡三挤了挤眼：“胡三赶快签，别让甲首老爷等急了，这张傻丫别看人傻，但水灵臀翘，一定能生儿子，你小子这回有福了！”

胡三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只能装作为难：“老爷，这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多一个媳妇就多一份税赋，我这刚成的家，实在是......”

甲首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小子别不识抬举！这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区区几百文的税，想想办法总能凑出来。赶紧签了，我们还要回去吃酒。”

胡三心知这事推脱不掉，这甲首摆明了不想把张傻丫带回去。

他只得咬牙在文书上按下手印。

乡勇解开张傻丫身上的绳索，地保便与甲首说笑着往酒馆方向去了。

赵扒皮急得直跺脚：“哎！别走啊！这事还没完呢！”

待官差走远，赵扒皮转过身，贪婪的目光在柳如烟身上打转，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胡三见状，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进院子，拎起墙角那把刚磨好的开山钺，旋风般冲出院门！

“赵扒皮！你个老畜生！”胡三声如洪钟，震得四周嗡嗡作响，“再敢用你那狗眼盯着我媳妇看，老子今天就替你祖宗清理门户！”

这一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吓得赵扒皮魂飞魄散。

眼见胡三手中寒光闪闪的开山钺，他两腿发软，尖叫着拔腿就跑：“救命啊！胡三要杀人啦！”

赵扒皮被胡三那要杀人的架势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远了，连鞋子跑掉了一只都顾不得捡。

胡三兀追赶不上，将开山钺往地上一顿，将赵扒皮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乡邻，朗声道：“各位乡亲做个见证！从今往后，谁敢欺我胡三家无人，这就是下场！”

柳如烟轻轻扶起张傻丫，替她拍去身上的尘土，端详着那张虽然污秽却难掩清丽秀气的脸庞，道：“唉，生得这么俊俏的一个姑娘家，可惜了......先进屋吧。”

“我......我不是傻子！”刚进到屋内，张傻丫声音清晰，与之前的痴傻判若两人。

胡三眼神一凝，与柳如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张婉娘道出自己的身世：“小女本名张婉娘，家父官拜骁骑将军，乃从三品武职。婉娘自幼随父驻守边关，不仅熟读兵书，更习得骑射功夫。父亲常说，我张家儿女，当以忠义立世，马革裹尸亦无所惧。”

柳如烟闻言惊愕地睁大眼睛：“你…你竟是将军府的小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张婉娘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继续道：“去年北疆战事失利，朝中有人诬陷父亲通敌，圣上震怒下旨抄家。父亲在狱中自尽以证清白，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她攥紧拳头，“我趁乱逃出，灾荒年，那一路上...到处都是倒毙的尸首。起初还有好心人给盖上草席，后来...后来连裹尸的草席都被人抢去充饥了。"

她颤抖着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树皮、草根、观音土...能塞进嘴里的都试过了。我见过有人为半个馊馒头杀人，见过易子而食...”

柳如烟吓得捂住嘴，眼泪簌簌而下。

“最饿的时候，”婉娘闭上眼，“我躺在饿殍堆里装死，等乌鸦落下，就...”

柳如烟急忙将她搂进怀里，却发现婉娘的后腰处有个奇怪的烙印，分明是牙印的形状。

“这是...”柳如烟失声惊呼。

张婉娘惨笑：“路过饿疯的流民咬的...他们说我这样的官家小姐，细皮嫩肉...”

“后来，我看到有我的画像通缉，被迫污垢敷面后来流落至此，被马员外识破身份。见我容貌好起了歹心，把我抓进府强行纳妾，我持刀拒绝，被家丁打了一顿，关进狗笼，我饿了三天，无奈与狗同食。他们放我出来后，还要将我嫁给他那个傻儿子。”

她说到被迫与恶犬争食时，柳如烟已经心疼得将她搂得更紧。

胡三眼中燃起怒火：“好个马员外！竟敢如此对待忠良之后！”

“那日送亲队伍路过山道，我假意顺从，经过悬崖时纵身跃下。”

张婉娘抬起泪眼，声音有些颤抖，“许是父母在天之灵庇佑，我被树枝挂住，只跌断了腿。爬出来后遇见个疯婆子，便与她换了衣裳，学着她的模样装疯卖傻..."

她轻轻挽起裤腿，露出小腿上扭曲的伤疤：“这腿伤每逢阴雨天便疼得钻心，倒是帮我坐实了疯傻的名声。”

胡三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下来：“你也别怕，既然阴差阳错来到我家，以后就有你一口饭吃。”

胡三猛地别过脸去，拳头攥得发白。他想起前世在战场上见过的惨状，却没想到民间灾荒竟残酷至此。

柳如烟心疼地搂住婉娘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好妹妹，别说了，别想了…那些苦都过去了。走，先跟嫂子去洗个热水澡，我再把三郎昨日打的穿山甲和熊肉炖上，给你好好补补身子，去去晦气。”

说着，便拉着婉娘进了里屋。

胡三则走到院中，开始整理猎叉、绳索和几个自制的捕兽夹，准备上山，家里多了一口人，开销更大，他必须更卖力才行。

里屋内，柳如烟正帮着婉娘脱下那身破烂不堪污秽的衣物。

当最后一件蔽体的内衫褪下时，尽管柳如烟同为女子，也不禁为眼前这具身体感到惊叹。

婉娘虽然历经磨难，身形消瘦，但骨架匀称，肩颈线条优美流畅，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肌肤因久未清洗虽有些黯淡，却依然能看出底子的细腻光滑。

尤其是那侧身的曲线，更是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这模样，这身段，即便是披上麻袋片也难掩其天生丽质，难怪那马员外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她。

恰在此时，胡三想起有一把剥皮小刀好在里屋的柜子上，他也没多想，一边想着猎物的事，一边下意识地掀开布帘就走了进去......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

胡三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那片毫无遮掩的雪白背影和曼妙曲线。

“啊！”柳如烟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慌忙扯过旁边准备给婉娘换上的干净衣物，手忙脚乱地遮住婉娘的身子。

胡三这才猛地回过神，脸“唰”地一下也红了。

可此时，张婉娘却开口：“夫君，要一起洗吗？”

“啊？”

胡三愣住了：“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