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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离婚时,因为沈淮川弄丢了孩子的骨灰盒。
我们在民政局大打出手,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七年后,小县城的儿科诊所。
早已功成名就的沈淮川,抱着高烧的继子,与我再度重逢。
我公事公办的询问他孩子的身体状况。
他知无不答,俨然一副好爸爸的模样。
可我分明记得,曾经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孩子。
讨厌到,孩子临死前都不愿多看一眼。
交接病历本时,沈淮川的手指不经心的划过我的掌心。
“许医生,你体寒的老毛病还没好吗?”
我低下头,安静的摆弄听诊器。
他又说,“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当初你若平和些,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我不置一词。
其实哪有什么变不变的。
只是不爱了,自然就大方了。
1.
湿冷的空气灌进窗台。
我咳嗽几声,抽出酒精棉片,擦拭被沈淮川触碰过的掌心。
“许姐,您该去查房了。”
年轻的小护士推门而入,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
又隐晦的落在了沈淮川身上。
“沈先生,可以问您要一个签名吗?”
“当年您在最红时为爱退圈,我以为这辈子都追星无望了。没想到您这种大明星,也会带着孩子来偏远县城旅游。”
我原以为沈淮川会拒绝。
毕竟他最讨厌无孔不入的粉丝。
曾经我只是拜托他给表妹签几张海报,他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骂我胳膊肘朝外拐,利用他赚快钱。
出乎意料的是,沈淮川笑着答应了。
他解锁手机屏幕,推到我面前,眸光温柔,又带着一丝紧张。
“作为回报,希望许医生能留下联系方式。”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沈辰又病了,半夜不好找医生。”
我站着没动,客气的扯了扯唇角,冷淡道。
“您过分担忧了。孩子身体很健康,打完吊瓶就能痊愈。”
沈淮川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
晕睡中的沈辰却骤然爆发出了尖叫。
“爸爸,我又梦到坏女人了,她要拿刀砍死我!”
“你保护我,把她打到流产,叫她再也不敢欺负人了!”
沈淮川的笑容僵在脸上,下意识的看向我。
“小孩子不懂事,随口胡诌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解释的太快,神情也慌乱,好像是在刻意掩盖曾经犯下的错误。
我看了眼沈辰。
这个据说有重度自闭症的孩子。
如今在沈淮川的精心照顾下,他发胖了不少,说话也利索。
只是一双眼睛像淬了毒似的,直勾勾往我身上扎。
沈淮川说:“阿辰是我的责任。他喊我一声爸,我就该一辈子对他好。”
我点了点头,内心毫无波澜。
收拾好病历本,我正想绕路离开。
生锈的订书针突然脱落,深深刺进指缝里。
鲜血大颗滑落,沈淮川扣住我的手腕,眼睛里盛满了焦急。
“佳宜别怕,我马上帮你包扎。”
我抽回手,不耐烦道。
“小伤而已,没必要。”
沈淮川有些失落,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你有凝血障碍,受伤不是小事。”
“别再怄气了。我准备了你的常用药,就在后备箱里。”
我按住伤口,贴上创口贴,平静拒绝。
“现在用不上了,谢谢你的好意。”
我推门离开,独留沈淮川愣在原地,眼圈有点发红。
那股不属于我的木质冷调香消失在鼻尖。
小护士们捂着嘴笑,谈论那个俊朗非凡,满身金贵气息的神秘男人。
“又帅又有钱,超会带娃,人父感十足。”
“如果能嫁给他,就算是让我住别墅开豪车我也愿意。”
我笑了,笑她们的天真,更笑自己的愚蠢。
二十一岁时,我穿着洁白婚纱,如愿以偿的嫁给沈淮川。
我太爱他,爱到没了自我,一颗心完全扑在婚姻里,最后潦草收场。
离婚七年,再度重逢。
我对沈淮川,早就没了爱恨,内心犹如死水般平静。
若非今日沈辰刻意提醒。
我都快忘了。
当年我为沈淮川赴汤蹈火时,他正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冷眼看着我为了他,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
2.
回到诊室时,沈淮川已经走了。
桌上放着一份尚且温热的小米粥。
“工作辛苦,天凉加衣,照顾好自己。”
我捡起便条,沈淮川的字迹有些潦草,却透着股变扭的关心。
他想写明天见,似乎又觉得不妥,落笔后删删改改,最终只道了句晚安。
“许姐,你和前影帝是旧相识吗?”
护士长难掩激动。
“听说沈淮川的现任妻子相貌丑陋,离异带娃,学历只有初中。”
“她使了什么手段,能让一个极品男人,为了她连事业都不要?”
我没法回答,苦涩的滋味却蔓延进四肢百骸。
娱乐圈很少有人知道,除了一见钟情的灵魂伴侣。
沈淮川还有个精神失常的前妻。
儿时初见,他远没有如今的风光,脏兮兮的像个乞丐。
窗外大雪纷飞,爸爸领他进门,指着我笑道。
“淮川,这是你佳宜妹妹。当初你父母在世时,还给你们订过娃娃亲呢。”
暖光昏暗,我张开手臂讨要拥抱,假装没有察觉,他在极力掩饰袜子上破的大洞。
爸爸说,沈淮川是少爷命。
他家很有钱,生意遍布全国,只可惜内部出了叛徒,他父母一夜惨死,遗产也被瓜分了。
我爸是接手案件的刑警。
在人人避之不及,害怕遭受牵连时。
只有他心疼沈淮川年幼失孤,力排众议把他带回了家。
“以后你就是佳宜的家教老师了。”
“她成绩差,不开窍,你多担待。”
青春期孩子自尊心都强,我爸绝口不提收养,把恩情定义为交易,让他毫无负担的在家里成长。
沈淮川红着脸,身姿挺拔的站在我面前。
“佳宜,你不笨的,你只是没找到方法。”
在我连续考了好几次倒数时,他又改口了。
“没关系,只要我拿到省状元,就能带着你一起上清北。”
沈淮川说到做到。
毕业那年,他的分数打破了历年的高考记录,而我也沾了他的光,稀里糊涂的进了顶尖名校。
离家那天,我爸拿了二十万给沈淮川。
“我这不听话的女儿总给你添麻烦。她性子执拗,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你要是对她没那个意思,就趁早拒绝。”
我白了脸,没想到爸爸竟然看出来了。
沈淮川没要钱,他跪下来磕了头,坚定道。
“许叔叔,佳宜不仅是我的牵绊,更是我下定决心要厮守一生的女人。”
“我会对她好的,绝不让您失望。”
伤口渗透出了血珠。
我撩起袖子,解开手表。
那片常年不见光的肌肤下,烙印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沈淮川言之凿凿的说爱我,我信了他的话,一颗心完全交付了出去。
可我忘了,人心易变。
融入大城市里的沈淮川,就像是凤凰飞出了鸡窝。
他整天忙着工作,想不起我的存在。
我分享的日常成了骚扰,想煲电话粥也会被他斥责为不思进取。
最后烦透了的沈淮川干脆拉黑了我,任凭我在他宿舍楼下站了八个小时,也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毕业那年,我们的关系跌入谷底。
长达半年的冷暴力,让我陷入了患得患失,恐惧惊疑的漩涡里。
恰巧这时,我爸在追踪嫌犯时连中八刀,生死未卜。
我瞬间崩溃,哭着去找沈淮川,求他给我点钱,送我爸去市里做手术。
他没接我电话,反倒是室友看不下去,好心告诉了我真相。
“沈淮川签约了经济公司,他在山区拍摄S级项目电影。”
“经纪人不允许明星恋爱,你要想好,如果真去找他,你连做地下情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含着眼泪,想到重伤的父亲,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我坐在大巴上,手指发抖的给沈淮川发消息。
“我不想分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爸爸病的很重,你也是他儿子,不能坐视不理。”
消息显示已读,但沈淮川没有回复。
上山的路很长,我踩着泥泞艰难爬行,全身都湿透了。
小腹滚烫,似乎有液体滑落,我恍然未觉。
一心只想要见到沈淮川。
直到鲜血流满了台阶,眼前阵阵发黑时。
我这才停住,捂住剧痛的肚子,感受到体内生命的流失。
那个刚刚成型的胚胎,葬送在了大雨夜。
沈淮川撑着黑伞,西装革履,居高临下的俯视我的狼狈。
我嚎啕大哭,抓住他的裤脚,无助道。
“沈淮川,我们的宝宝没有了。”
他推开我,眉宇间满是愠怒。
“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许佳宜,你太烦人了,我们分手吧。”
3.
回忆戛然而止。
下班后,我搭朋友便车去给爸爸扫墓。
陈然帮我提包,无意间看见了正在打点滴的沈辰。
“当年沈淮川就是为了他,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子?”
心脏抽痛,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陈然握拳,恨得咬牙切齿,把沈淮川骂得狗血淋头。
“女人会为了真爱做出惊天动地的蠢事。”
“当年他害你没了孩子,你为什么还要跟他结婚?”
我苦笑一声。
原因很简单,沈淮川有足够多的钱,刚好能付清爸爸的天价医药费。
当年我失去孩子,又因大出血被送去抢救,昏迷了三天,才捡回了一条命。
刚睁开眼时,沈淮川陪在我身边,满脸憔悴,眼下也有了青灰。
“佳宜,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他在病房里和我求婚,订婚戒指换成了一张百万支票。
“听说你爸爸伤了内脏,需要换肾。”
沈淮川温柔的擦去我的眼泪,翻出支票硬塞在我手心。
“拿了钱就乖乖听话,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隐约有些不安,觉得沈淮川好像变了。
可混乱的大脑不允许我想那么多。
结婚后,沈淮川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总有拍不完的戏,跑不完的通告。
回家成了一种奢望,我在空荡荡的房子,日复一日的洗手作羹汤,觉得灵魂都要消磨殆尽。
间隔不到半年,偶然的醉酒,我再次怀孕。
沈淮川劝我打掉。
他说:“现在正是风口,如果我隐婚生子的事曝光,所有人都要受牵连。”
“孩子还会再有的,不急于一时。”
我心如刀割,眼泪都快流干。
沈淮川说:“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对上他哀求的眼眸,我无可奈何。
只能躺上手术台,放弃了我的孩子。
静养期间,沈淮川对我很好。
无微不至,予取予求。
他又变回了年少时事事以我为先的爱人。
我沉浸在梦境里,完全没想到。
沈淮川竟然出轨了。
那个女人叫何文娇,不是流量小花,也不是剧中对戏的女演员。
她是个带娃的寡妇。
他们的相遇也充满了戏剧性。
因为要躲追债人,何文娇带着孩子慌不择路的跑上了沈淮川的房车。
两人一见钟情。
何文娇的狼狈脆弱,让沈淮川想起了童年时的自己。
他把孩子带回家,欺骗我道。
“小辰是大导演的孩子,他有自闭症。”
“如果你能照顾好他,下一部国际影片,我也能参演。”
我信了,对他越发尽心尽力。
有了孩子的调和,沈淮川似乎也贪恋起家庭的温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
只是每一次,他的身边都跟着何文娇。
我有些吃醋,沈淮川却怪我多心。
他说:“小辰妈妈很可怜,年纪轻轻死了老公,独自把孩子拉扯大,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不帮她,指不定哪天,她就横尸荒野了。”
他摸着我笨重的肚子,眼里满是柔情。
“就当是为我们尚未出世的宝宝积福了。”
我默认了。
自欺欺人似的,假装看不见他们日益暧昧的气氛。
怀孕八个月时,因为我忘了给沈辰热牛奶。
他勃然大怒,故意往走廊上泼了三桶油。
当我摔下楼梯时,羊水已经破了,鲜血染红了白裙。
我痛的无法呼吸,拼命给沈淮川打电话。
可接通时,传来的却是何文娇的声音。
她说:“我们在情趣酒店,玩了一整晚,他睡着了。”
我如坠冰窟,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救护车姗姗来迟,我难产了。
痛的死去活来,流了几大盆血,熬了两天。
生下了一个死胎。
医生说,孩子的脖颈断了,本来就活不成。
我气急攻心,呕出一口鲜血,哭喊着要让沈辰偿命。
可沈淮川不让。
他抓住我的手,甩了我一个耳光。
力度不大,但侮辱性十足。
“许佳宜,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区区一个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你要死要活的做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