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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为妻子挡了一剑后,我竟重生到了十年后。
从宫人口中得知,自我把江山交给妻子后,她已是独当一面的女帝。
我一乐,赶紧问起儿子朝阳。
宫女却奇怪地看向我:
“你说那位废太子?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根本不是双圣所出!”
“可怜那流落民间的承昭太子,真龙嗣被假狸猫代替了这么多年!”
我嗤笑一声,我亲手剪掉脐带的儿子还能认错?
我偷偷跑去看朝阳,却发现他被欺凌得不成人样。
听说因和我有几分相似而得宠的男宠,每日只给我儿子一些泔水。
当晚,我潜入祭殿,指着正在祭奠亡夫的女帝,骂道:
“苏翠花,你代替儿子登基也就算了,连儿子都不认了是吧?”
1
昏暗的宫室内,猝不及防听到自己旧名的苏芷音蓦然瞪大了双眼。
“铁柱?!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正在气头上的我,毫不客气地推开她:
“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叫我小名。”
烛影摇曳,映亮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细细看去,眼前之人,与我记忆中的少女,已然不同。
她眼角已生细纹,眼神中的光亮也只余一片沉寂。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芷音,你老了。”
话音未落,她便扑进我怀中。
力气极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慌。
苏芷音如同许多年前那般,将头埋在我的颈侧,
声音闷闷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撒娇般低语:
“度安,你走后,朕的身后,就真的再无人了。这九重宫阙,高处不胜寒啊。”
我有些喘不过气,心头又涌上一丝别扭。
然而思绪一转,想到这漫长光阴,她在权力之巅只身一人,步履维艰。
终是心软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没事,我回来了。”
苏芷音情绪似乎慢慢平定下来,我正想继续质问关于儿子的事,
她的眼神却骤然冷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腰间佩剑,抵在我喉间。
“说!是谁派你来的?还处心积虑,教你扮作先帝的模样!”
她的声音再无半分温情,只余下阴鸷。
“是韩湛明还是公孙信?”
“别费心思了,就算皮囊再像,你连他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苏芷音猜忌的两人,昔日都是我的亲信。
见苏芷音这副不识好歹的样子,我心头火起。
侧身一让,空手便夺了她那柄长剑,顺势掷在地上。
我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咧咧道:
“苏翠花!你真是出息了!先虐待我们的儿子,现在又拿剑指着老子!”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忘了你当年穷得叮当响,大冬天是谁典当了家传玉佩,给你换回一件厚衣裙?”
“饥荒那年,你为了半块馍,跟村头野狗对峙半个时辰,最后被追得爬上树不敢下来,还有......”
苏芷音瞳孔微缩,打断我道:
“度安,当真是你?”
我冷哼一声,将剑横在她颈间:
“我且问你!为何放任朝阳被人欺负!”
提起朝阳,苏芷音急忙解释道:
“此事说来话长,但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儿子,证据确凿。”
“承昭才是你的孩子,他长得和你多相似啊!”
2
苏芷音信誓旦旦,可我不信。
苏芷音生产时我守在旁边,她累得脱力晕倒了。
朝阳的脐带还是我亲手剪断的,我怎么可能认错孩子!
次日一早,我便下旨召见朝阳。
如今阖宫皆知,女帝新得了个男宠。
虽无名无分,却破例住进了帝王寝宫。
不料片刻之后,奉命前往的宫人便匆匆回禀:
“贵君不允。还说......朝阳公子是野鸡飞上枝头,终究上不得台面,不配来伺候您。”
我眸色骤冷,正欲亲自前往要人,殿外却已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
“贵君、承昭太子驾到——”
贵君赵延宇施施然踏入殿内,身侧跟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
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确有几分我的影子。
“这位便是母皇新得的小白脸?”
承昭太子抢先开口,稚嫩的嗓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赵延宇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果真与本宫有几分相似,难怪能得陛下青眼。”
真是倒反天罡。
苏芷音这品味,十年不见,竟是差到这等地步。
承昭太子也道:
“你为何不行礼?难道要孤亲自教你规矩?”
我浅浅一笑,目光掠过他刻意板起的小脸:
“陛下许我不行礼,太子殿下要我行礼,我究竟是听谁的呢?”
赵延宇怒极反笑,眼底寒光乍现:
“持宠生娇,可没有好下场。”
“不过看在弟弟初来乍到的份上,本宫送你一份大礼。”
殿门应声而开,两个粗使嬷嬷拖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进来,毫不留情地将那孩子掼在地上。
单薄的夏衣遮不住纵横交错的伤痕,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正是我的朝阳!
“这奴才蠢笨不堪,既然弟弟向我讨要,本宫便管教好了给你送过来。”
我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一把将朝阳揽入怀中。
那瘦弱的身躯在我怀中瑟瑟发抖,轻得仿佛一片落叶。
我抬头怒视着赵延宇和承昭,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们如此歹毒,就不怕遭报应吗?”
承昭太子轻笑出声:
“歹毒?一个假皇子而已,占了我十几年的人生,孤留他一命已经是仁慈了。”
怀中的朝阳突然轻轻拉住我的衣袖,目光麻木而空洞:
“奴才命贱,贵人不必为奴才得罪贵君娘娘。”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我的心口。
我的朝阳,当年连锦靴上沾了点尘土都要撒娇让人擦拭的小皇子。
如今竟被人糟践成这般模样!
我紧紧抱住他,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时,头顶上传来赵延宇高傲的声音:
“装模作样,宫里那么多奴才你不选,偏偏问我要一个假皇子。”
“你是想挑衅我,还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3
承昭也扬起下巴,眉梢眼角是与赵延宇如出一辙的刻薄。
“父君亲自将你要的贱婢送来,你非但不感恩,还摆出这副嘴脸。”
“与其费尽心思地利用一个假皇子,不如讨好孤呢。我才是母皇最宠爱的儿子,大梁唯一的嫡出皇子。”
他说着,轻飘飘地扫了朝阳一眼。
只这一眼,竟让朝阳在我怀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孩子平日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连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恐惧至此。
我心头一阵刺痛。
苏芷音当年将襁褓中的儿子抱在怀里,亲自赐名:
“这是我们的朝阳,朕要他如朝阳般灿烂,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小皇子。”
可如今,那个被她视若珍宝的孩子,正蜷缩在我怀中,瘦弱得只剩一把骨头。
想到这,我不由对苏芷音也生出了几分恨意。
但此刻,安抚好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眼前这两人,来日方长。
我抬起眼,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贵君,若无事,请回吧。”
承昭太子顿时竖起眉毛:
“大胆贱婢!不过承了一夜恩宠,就敢在父君面前嚣张跋扈!”
我轻笑一声:
“你不是嫡皇子吗?待自己的庶父君厚如此,真是罕见。”
这句话虽是对承昭说的,却刺中了赵延宇的痛处。
身为男儿,只能当个男宠,一直是他心底最深的刺,如今被我当众揭开,他如何能忍?
赵延宇眼神瞬间阴沉:
“来人!替本宫教教他的规矩!”
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应声上前。
我目光一沉,正要出手,原本瑟瑟发抖的朝阳却突然扑到我身前,用瘦弱的身躯护住了我。
“贵君,他刚入宫不懂规矩,您何必计较?”
“何况母......陛下似乎很宠爱他,陛下若是降罪......”
承昭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也配抬出母皇?谁不知道母皇空置六宫,独爱父君一人!”
“就算今日打杀了你们,母皇难道还会为了两个贱奴怪罪父君不成?”
独宠?
我几乎要笑出声。
昨夜苏芷音提起赵延宇时,字里行间全是不耐。
这个自入宫来就处处模仿我的赵延宇,出身钟鸣鼎食的鲁郡赵氏,
不过是苏芷音为了平衡世家势力的无奈之举。
望着他们二人如出一辙的嚣张嘴脸,我轻轻勾起唇角:
“打杀我?你试试。”
4
赵延宇闻言,接过身边嬷嬷递来的软鞭。
下一刻,鞭子便直冲我面门而来!
我只在鞭梢即将触及肌肤的刹那,倏然抬手接住鞭子。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几缕鲜血自指缝间蜿蜒淌下。
我目光缓缓扫过侍立在殿内的宫人:
“贵君公然在陛下寝殿动武伤人,你们竟无一人阻拦,也无一人前去禀报陛下?”
承昭太子嗤笑一声:
“怎么,你怕了?这些奴才哪个敢动?”
“他们就算有十个胆子,又岂敢得罪我们赵家!”
赵延宇用力回抽鞭子,却发现鞭身在我手中如纹丝不动。
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诧,随即被更深的恼怒取代:
“倒是本宫小瞧你了,手上还有几分蛮力。不过......”
“本宫身边都是练家子,你现在若肯乖乖跪下,磕三个响头认错,本宫或许还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回。”
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我当年征战天下时,于万军阵前斩过敌将首级,在尸山血海中砍倒过敌国战旗。就凭你身边这几个货色?”
赵延宇明显一愣,上下打量着我,随即失声笑道:
“你以为你是明宪皇帝啊?果真是个得了失心疯的蠢物!死到临头,竟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本宫倒是好奇,究竟是谁,费心培养出你这样不自量力、满口妄言的替代品?”
“就是呀!”承昭太子立刻帮腔,声音刺耳:
“我父皇早就薨逝十年了,骨头怕是都化成灰了!你在这里装神弄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殿内侍立的宫人们虽不敢出声附和,但脸上亦是或明或暗的讥讽、鄙夷与幸灾乐祸。
唯有朝阳那双原本如同死水般的眸子,出现一丝光亮。
“父皇......真、真的是您吗?”
在他的注视下,我点了点头。
“是我,朝阳,父皇回来了。”
看着朝阳的模样,我气急。
见赵延宇还想夺回鞭子,我手腕一翻,那根沾着我鲜血的鞭子便已易主。
长鞭在我手中仿佛游龙破空,便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赵延宇的身上。
“这一鞭,是替我那被你百般折磨、受尽屈辱的儿子讨的!”
赵延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昏死过去。
一旁的承昭太子见状,张口就要怒骂,我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鞭影再闪,如同毒蛇,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这一鞭,打你鸠占鹊巢,强夺我儿子应有的尊荣与身份!”
赵延宇强忍着疼痛,一把推开试图搀扶他的嬷嬷。
“本宫还没追究你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你竟敢反过来污蔑太子?!”
承昭立刻接话:
“好啊!我看你就是朝阳这贱人找来的同党!合谋演这么一出荒唐大戏。”
“装神弄鬼冒充已故的明宪皇帝,不就是还对这皇子之位贼心不死吗?”
他冷哼一声,目光转向朝阳:
“我治不了你,难道还收拾不了他吗?”
话音未落,承昭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低吟起古怪晦涩的话。
5
几乎同时,朝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颤抖不止。
仿佛正承受着千虫万蚁啃噬骨髓的痛苦,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单薄衣衫。
“朝阳!”
我心如刀绞,抬头厉声质问,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承昭欣赏着朝阳的痛苦,嘴角扬起恶毒的笑意:
“不过是特意从南疆求来的子母蛊罢了。母蛊在我体内,子蛊在他身上。”
“只要我念动咒语,子蛊便会发作,让他求死不能。怎么样,你想不想也尝尝这滋味?”
我目眦欲裂:
“你这个冒牌货!窃取他的身份,夺走他的一切,如今还用这等阴毒手段折磨他!”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承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只见他露出手臂上一个栩栩如生的金色祥龙印记。
“冒牌货?看清楚了!当年我出生时,相师便断言我命格贵重,需以祥龙印记镇压方能平安长大。”
“这印记,可是母皇和父皇亲自见证刺下的!”
确实有此事。
那祥龙的形态、位置,与我记忆中亲手为儿子刺下的那个,分毫不差!
承昭几步上前,粗暴地扯开朝阳的衣袖。
那瘦弱的手臂上,除了新旧交错的伤痕,空空如也。
根本没有祥龙的踪影!
承昭傲慢道: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证据确凿,你还敢质疑我的身份吗?!”
赵延宇也在一旁冷嘲热讽:
“宫里谁不知道,女帝登基前,战乱频仍,曾与明宪皇帝失散数年。其间,明宪皇帝带着年幼皇子落难,幸得一位苗医相救。”
“谁知那苗医心怀不轨,擅长易容换脸之术,竟趁机用自家孩子调换了真正的皇子!彼时明宪皇帝身受重伤,神智不清,未能察觉。”
“回宫后不久,明宪皇帝便为救女帝而驾崩......这才让这个假货,顶着皇子的名号,享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承昭亦语气轻蔑:
“这贱人长大后,那拙劣的易容术自然失效,原形毕露。你仔细看看,他的模样,哪有半分像我父皇尊容?”
他们所言,与我的经历的确吻合。
承昭也比朝阳长得更像我。
但我还是可以肯定,朝阳就是我的儿子!
他的眉眼神韵,甚至他身上每一颗小痣的位置,都与我记忆中的儿子完全一致!绝不会错!
朝阳听着他们一字一句地否定自己的身世,惶恐道:
“父皇......不是这样的,您又不要我了吗?”
不等我安抚他,赵延宇已经朝一侧身形健硕的嬷嬷使了个凌厉的眼色:
“这等失心疯的祸害,若是留在陛下身边,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拿下这个贱人!定要让他百倍偿还本宫挨的那一鞭!”
几个嬷嬷气势汹汹手执刑具围了上来。
眼见要落下来的棍子,我却罕见地没有任何躲避。
我硬生生挨了一记闷棍,随即吐出一口血。
赵延宇尚在诧异我如此乖顺,殿外忽然传来内侍高昂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赵延宇眉飞色舞道:
“陛下回来了!太好了!本宫要让陛下立刻把你打入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