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完最后一笔债，我一时恍惚掉进了即将被销毁的垃圾山。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无能为力。

我那个为救弟弟而被砸傻的女儿，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家里。

她饿到不行，给正在读大学的弟弟打去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就不耐烦地打断：“姐你别烦我，我在跟导师谈保研的事！这是头等大事，懂不懂？”

可女儿只会重复那几句话，声音委屈又茫然：“弟弟......妈妈不见了......饿......”

“她能去哪儿？八成又是去哪个垃圾堆捡破烂了吧！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饿死了算了！”

女儿被吼得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屏幕弹出一条本地新闻推送：

【城市西郊垃圾山明日将进行爆破式清理，请附近居民......】

念念茫然地盯着手机屏幕。

她不认识那些复杂的话，但她认出了“垃圾山”三个字。

她又歪着头，看看窗外垃圾车开走的方向，眼睛亮起了光。

她以为，我去那里“捡破烂”了。

“念念！别去！危险！”

我扑过去想抱住她，却只穿过一团空气。

念念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小猪存钱罐。

“哗啦”一声全倒在地上。

那是我让她攒的，我说攒满了，就给她买一条新裙子。

她把硬币一枚一枚，仔仔细细地捡起来放进她最喜欢的小熊布包里。

嘴里还小声念叨着：

“钱钱......找妈妈......这是路费......”

她又跑进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两块已经发硬的面包。

她把其中一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里，然后拿起另一块凑到嘴边，只啃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

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

最后，她还是舍不得地用塑料袋把剩下的包好，也塞进了布包里。

“给妈妈。”

她小声说。

穿上我给她缝了三次袖口的外套，念念抱紧了她的小熊布包，拧开了家门。

我只能跟在她的身影后面，飘进夜色里。

这个时间，公交车早就停运了。

念念不认得路，只记得垃圾车往西边开，就沿着马路一直走。

路灯越来越稀疏，周围的建筑变成了荒地。

几只野狗从黑暗里窜出来，围住她发出低吼。

念念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怀里的布包摔开，那块面包滚了出去，沾上了泥土。

她顾不上害怕，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把面包捡了回来，用袖子用力擦掉上面的土，塞回包里。

“滚开！”

我嘶吼着冲向那几条畜生，试图用身体挡在她面前。

可野狗径直穿过我。

呲着牙，一步步逼近缩成一团的念念。

就在其中一条狗准备扑上去的瞬间，两道刺眼的车灯划破了黑暗。

“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儿子林舟和他的女友江月从车上下来。

看到被野狗围住的念念，林舟脸色一变，大步上前。

一脚踹在离念念最近的那条野狗的肚子上。

野狗发出一声哀嚎，夹着尾巴跑了。

剩下的几条也四散而逃。

念念还傻傻地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布包，呆呆地看着林舟。

我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舟没有去扶她，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导师的饭局都让你搅黄了！”

旁边的江月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