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就开始不舒服，头重脚轻，视线模糊。

我想躺在床上，想缩进被子里，想让妈妈抱抱我，但我不敢，只能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笔尖在试卷上颤抖。

爸爸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红外线测温仪。

“滴，39.2度。”

他报出数字，语气里没有关心，只有嫌弃。

“体温升高导致大脑皮层活跃度下降，计算速度减慢百分之四十。”

“李安安，你的身体机能在偷懒。”

我吸了吸鼻子，鼻涕流了出来，却不敢擦，怕浪费时间。

眼泪混着鼻涕滴在卷子上，晕开了墨水。

“爸爸......”

我声音沙哑，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我难受，能不能休息十分钟，这十分钟我明天双倍补回来。”

爸爸冷笑一声，把一盒退烧药扔在桌上。

“休息？生病本身就是一种违约。”

“你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身体，导致生产力下降，这是你的失职。”

他打开手机，调出计算器，手指飞快地点击屏幕。

“去医院挂号排队需要两小时，输液需要三小时，路程往返一小时，一共六小时。”

“按照你的时薪计算，加上医药费。这次生病，你让我亏损了八百块。”

“这还不算你落下的功课。”

我听不懂什么亏损，我只觉得冷，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妈妈端着水杯冲进来，眼睛红肿。

“先把药吃了！”

“老李，孩子都烧糊涂了，你还算什么账！”

爸爸一把拦住妈妈，指着墙上的挂钟。

“吃药可以，但在吃药之前，她必须把这道题做出来。”

“否则，她就没有资格享受医疗资源，资源是留给有价值的人的。”

妈妈疯了一样推开他，把药塞进我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我呛得剧烈咳嗽，把药吐了出来。

爸爸看着地上的药片，脸色阴沉得可怕。

“浪费！”

“徐婉，你这是在纵容她的无能。”

他弯下腰，捡起那颗沾了灰的药片，递到我面前。

“吃下去，这颗药五块钱，加上你的吞咽时间。”

“如果你不吃，今晚就去阳台站着背单词，用冷风帮你物理降温。”

我看着那颗药，又看着爸爸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抓起药，干吞了下去。

“我吃，我吃，爸爸，我乖。”

“别扣我的时间，别让我去阳台......”

爸爸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按下秒表。

“很好，药效起效需要三十分钟。”

“这三十分钟不能浪费，把这页单词背完。”

“背不完，就要支付利息。利息就是，把你那个破布娃娃扔掉。”

我猛地抱紧怀里的书包，那是小姨送我的小熊，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给它取名叫“闹闹”，因为它不会嫌我慢，不会嫌我吵。

“不要！”我尖叫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反抗。

“不要扔闹闹！”

“我会背，我现在就背！”

爸爸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我的书包上。

“原来是情感寄托物，这是最浪费时间的东西。”

“它会分散你的注意力，降低你的情感阈值。”

他伸出手，“拿来。”

我拼命摇头，死死护着书包。

“不给，这是我的，这是小姨给我的！”

爸爸没有废话，他直接走过来，一把扯过书包，拉链被扯开，“闹闹”被他拽了出来。

那是一只棕色的小熊，眼睛是两颗黑纽扣，傻乎乎地看着这个世界。

“爸爸，求求你，我以后不吃饭了！”

“我不睡觉了，我都用来学习，别扔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