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决没有带一兵一卒，单枪匹马，进了京城。

他甚至没有穿铠甲，只着一身素服，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但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却让整条长街都为之寂静。

他没有去皇宫，也没有去兵部，而是直接来到了首辅府门前。

「沈晏清，滚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仆人们吓得瑟瑟发抖，父亲脸色铁青地坐在堂中。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了出去。

府门外，苏决跨坐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冷冷地看着我。

他的相貌与苏晚宁有几分相似，但眉眼间满是风霜与煞气。

那是一双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睛。

「你就是沈晏清？」他问。

我点了点头：「我是。」

「我妹妹，是你逼死的？」

「是。」

我答得坦然，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这是事实。

苏决的眼神更冷了。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向我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

我知道，今天我活不成了。

也好。

死在他的手上，或许能让我心里的愧疚，减轻一分一毫。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利剑穿心并未到来。

我只听到「锵」的一声。

一把带着鞘的剑，被扔在了我面前。

我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

苏决冷笑一声：「我苏决杀人，不杀手无寸铁之辈。拿起剑，我给你一个公平一死的机会。」

我看着地上的剑，摇了摇头：「我不配。」

我不配与他公平一战。

苏晚宁死的时候，手无寸铁，孤立无援。

我凭什么，得到一个「公平」？

「我只求一死。」我平静地说。

苏决的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大概是没想到，传闻中那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会是这般模样。

「你想死？」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太便宜你了。」

「我妹妹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一夜，在你府门外跪了半宿，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我要你活着。」

「活着，跪在我妹妹的坟前，忏悔一辈子！」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怎么能死？

我死了，谁来替她守着那座孤坟？

我死了，谁来承受这份永无止境的悔恨？

我缓缓地弯下膝盖，在首辅府的大门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跪了下来。

「我......领罪。」

围观的百姓发出一阵哗然。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首辅家的公子，给一个武将下跪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新闻。

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我，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是化为一声长叹，转身回了府。

他知道，他拦不住我。

沈家的颜面，从我逼死苏晚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苏决看着我，眼神依旧冰冷，但那股逼人的杀气，却消散了些许。

「从今天起，你每天都要去我妹妹的坟前，磕一百个响头。」

「直到我满意为止。」

说完，他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我跪在原地，久久没有起身。

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知道，我的后半生，都将活在这场永不落幕的寒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