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非但没有慌，反而笑了。

“孙大爷，”他朗声说道，“程‘大能人’只说对了一半。”

“我是把东西带到省城了。但不是卖了，是献了。”

“献了？！”

程振华一愣。

“对。”

关山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那‘玄玉双生’，白老中医说了，是神物，也是毒物。我哪敢卖啊？我一到省城，就把它‘献’给了省里的‘中医药研究所’，交给国家了。”

“啥？！交给国家了？”

“你胡说！”

程振华急了，“你交给国家了，你哪来的钱买的确良？哪来的钱买回力鞋？！”

“程大能人，你这话说的。”

关山一脸“无辜”，“我把这么金贵的宝贝献给国家，人家研究所的老教授，能不给点奖励吗？”

他拍了拍身上那件新罩衫：“人家看我穿得破，又背着我爹的救命事，特批了二百块钱的奖金，还表扬我思想觉悟高呢！”

“奖......奖金？！”

程振华懵了。

“投机倒把”的罪名，瞬间变成了“为国献宝”的功劳。

“孙大爷，”

关山不给程振华反应的机会，他转身进屋，又快步走了出来。

他手里，没拿钱，而是拿出了那盒精致的“回天丹”。

“研究所的老教授说，我爹这病，是老病根了。光有‘奖金’不行，还特批了这盒药，说是‘吉庆堂’的镇店之宝，专门救命用的！”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程振华：“程‘大能人’！你非要说我独吞了钱，行！这药，我交公！你拿去！你拿去给屯里修桥！”

“可我爹那条命，你拿什么赔？！”

这一声吼，如同惊雷！

屋里的关守林，也撑着身子，在里屋发出了虚弱但清晰的怒吼：“程振华！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关家！！”

孙大爷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狠狠地瞪了程振华一眼。

“胡闹！”

孙大爷猛地将烟袋锅子在鞋底上一磕，“程振华！你这是干啥？关山献宝有功，救父尽孝，有啥不对？！”

“我......”

程振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万万没想到，关山这小子，滑得像泥鳅，三言两语，就把一桩“死罪”，变成了“大功”！

“可是......孙大爷，那宝贝......”

程振华还不甘心。

“够了！”

关山猛地打断了他，他看着程振华，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程大能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关山，还是那个任你拿捏的闷葫芦？”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子让程振华心惊胆战的寒意：

“你是不是忘了，‘黑瞎子沟’那地方，是谁带我去的？”

程振华瞳孔一缩！

“那‘玄玉双生’，”

关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是我师父，韩老烟，让我去取的！”

“我关山，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

“你今天堵我的门，是想把‘奖金’要回去......还是要替我师父，把那‘神物’......从省研究所里，再要回来啊？”

“轰！”

他......他忘了这一茬！

他以为关山是走了狗屎运，却忘了这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连他爹都忌惮的韩老烟！

去跟韩老烟要东西？

去质疑韩老烟的东西归“集体”？

他程振华，还没活够！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振华的腿肚子，开始转筋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关山寸步不让。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程振华再也不敢看关山的眼睛，他转向孙大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孙大爷，那啥，我就是来关心关心守林叔的病，对，关心关心。”

“哼！”

孙大爷重重地哼了一声，“关心完了？关心完了就散了！大冷天的，都堵人家门口干啥？！”

“散了散了！”

程振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拨开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张淑芬和她娘，早就吓白了脸，缩在人群后面，溜得比兔子还快。

一场能要了关家命的“大义”风波，就这么被关山三言两语，祸水东引，化解于无形。

关山看着程振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冰冷。

他关上院门，插上门栓。

“娘，爹，没事了。”

他转身，平静地背起了那只破旧的药篓，将“镇山”和猎刀，插在腰间。

“山子，你......”

王桂香还惊魂未定。

“娘，我去进山。”

关山拉开门，迎着刺骨的寒风，大步走了出去。

程振华的账，他记下了。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挣钱。

他没有去那片惹人眼红的“老参地”，而是绕过了村子，一头扎进了后山那片无人问津的、积雪最深的原始林区。

两个小时后，他站在一处背阴的、长满桦树的山坡上。

他拨开没过膝盖的积雪，露出下面一层厚厚的、已经发黑的腐殖土。

“就是这里。”

他抽出“镇山”，没有用尖头，而是用那扁平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如同揭盖头一般，将那层冻土撬开。

冻土之下，一股奇异，混杂着泥土和麝香的腥气，冒了出来。

在那黑色的腐土中，一片片巴掌大小、通体乌黑、形如木耳，却又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正紧紧地贴在腐烂的桦木根上。

这就是他前世在论文中读到过的，被西伯利亚猎人称为“黑金”的，乌拉尔胶孔菌。

在这个年代，它一文不值。

但在关山眼里，这东西晒干磨成粉，是“吉庆堂”那些大掌柜，用来炮制顶级“紫河车”和“鹿胎膏”时，最稀有的辅料！

其价值，十倍于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