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生日那天，刚给我唱完生日歌的父母突然转头双双跳进游泳池中。

“佳佳，快来救妈妈！”

“女儿，咳咳，救我——”

我急得团团转，猛然想起爸爸不会游泳，连忙把游泳圈扔给了爸爸。

妈妈上岸后，慢条斯理抹去脸上的水，然后狠狠甩了我两巴掌！

“老公，我赌赢了，我就说她更喜欢你，果然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

爸爸把她搂进怀里，“那又怎样，我最爱的只有老婆。”

她恨恨瞪着我，“我对你那么好，你眼里只有爸爸吗？”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小心翼翼牵她的手，“妈妈，不是的。”

妈妈左右开弓，又给了我两巴掌，“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是不是想让爸爸心疼你啊，我告诉你，他先是我老公，才是你爸！”

她又狠狠把我推进游泳池，“给我待在里面好好反省！”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一点点沉底。

这下妈妈应该不会怪我了吧。

1

我不会游泳，瞬间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池水淹没。

我想尖叫，可是刚一开口，嘴巴里就灌满了冰冷的池水。

“救...救我，咳咳咳...咳...妈妈，救命！”

刺骨冰凉的水无孔不入，迅速灌满了我的嘴巴，鼻子，甚至是耳朵。

我拼命划动瘦弱的手臂，透过蓝色的水面，看到了站在岸上的妈妈。

她披着厚实的毛毯，依偎在爸爸怀里，看向我的眼睛里满是憎恶和厌弃。

不！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妈妈！

头好疼，胸口也好疼，我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一点点向池底坠去。

模糊间，我听到了爸爸妈妈交谈的声音：

“老公，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哪能啊，老婆，我最爱你了，只要你开心，怎么着都行，我也觉得佳佳这次做的太过分，是该给她一个教训了！”

“佳佳这孩子从小就心思不正，老想着和我争风吃醋，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老公，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抢走！亲生女儿也不行！”

妈妈的话像千万根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不！我最喜欢咳咳...妈妈了，咳咳咳...我...没有...没有想抢.....”

水越来越凉，越来越凉，更多的水灌入我的喉咙，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好冷啊，妈妈。

妈妈，你怎么不来救我，你不是会游泳吗？

挣扎间，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扶手，只要能抓住，我就可以上岸和妈妈道歉，让妈妈原谅我了。

我拼命睁开刺痛的眼睛，忍着窒息和疼痛，艰难地往扶手那边游去。

快了，越来越近了，妈妈，你一定要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来到了扶手面前，我吐出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抖着手去抓。

就在我即将抓到扶手的那一瞬间，一个高跟鞋飞过来，狠狠砸在我手上。

“啊——”

剧烈的疼痛从手背蔓延开来，我嘶哑地尖叫一声，又重重跌回了泳池里。

妈妈面无表情地俯视我，“钟雨佳，我允许你上来了吗？”

“你给我待在里面好好反思，什么时候我气消了，你什么时候再出来！”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抢我老公！”

说罢，她和爸爸手挽着手离开了。

游泳池的大门重重关上，空荡的泳池寂静地吓人。

不！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妈妈，这里好冷，好黑，我害怕！

妈妈！

意识逐渐消散，我死死盯着妈妈离开的背影，身体一点点沉到了水底。

妈妈，如果这样能让你原谅我的话，那我甘之如饴。

2

再次睁眼，我发现自己飘在了泳池上空。

看着蓝色的池水，我心里一紧，在恐惧的驱使下飘去了客厅。

客厅空荡荡的，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

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抱着自己小小的身躯，缩在客厅的角落里。

“妈妈，你快回来好不好，佳佳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呜呜呜。”

“咔嚓——”，大门打开了。

爸爸妈妈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妈妈做了新发型，还穿了新衣服，漂亮得像个仙女。

心里一喜，我猛地跑过去想抱抱妈妈，身体却在刚接触到妈妈裙角的一瞬间穿了过去。

我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小手，怔愣在原地。

我这是死了吗？

妈妈毫无知觉，搂着爸爸的脖颈撒娇，“老公，你真好，果然我才是你唯一的心肝宝贝，我都要爱死你了，亲一个，mua！”

爸爸回了一个吻，和妈妈倒在沙发上腻歪，过了很久，爸爸才想起来还泡在游泳池里的我。

“佳佳，知道错了就出来吧，你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来试试合不合身。”

“天气这么冷，别冻感冒了，快点出来喝点热粥，给你妈妈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难不成还想让我亲自请你出来吗？”

一边说着，一边往游泳池的方向走去，正在爸爸准备推开门的那一刻。

妈妈愤怒地打断他，“不许开门！”

“让她在里面继续反思！我倒要看看是她硬气还是我硬气！”

“小小年纪不学好，做错了事情就是要受到惩罚，这是她应得的教训！”

爸爸有些犹豫，“可是老婆，现在已经十月底了，这么冷的天，佳佳泡了水感冒怎么办？”

本来就愤怒的妈妈突然尖叫起来，“感冒感冒感冒！你的心里只有你那个乖女儿！她都七岁了，哪有那么娇气，我也在泳池里泡了水，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有没有感冒！”

“怪不得钟雨佳每天不把我放在眼里，原来是恃宠而骄，有你这么个好爸爸！”

“我为了她，从她出生后一天班都没上过，一日三餐，辅导作业，结果到头来呢，我对她掏心掏肺，她却抢我老公！我没有这么贱的女儿！”

妈妈一边大吼大叫，一边拿出刚给我买的新衣服，疯了一般用剪刀剪成碎片。

我被这样癫狂的妈妈吓得缩进墙角，捂着嘴巴小声哭泣，妈妈，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抢爸爸，因为我最爱的一直是妈妈你啊。

爸爸努力安抚妈妈的情绪，“这么好的衣服买都买了，剪碎了多可惜啊。”

“她不配穿这么好看的衣服！钟雨佳你要是再不出来，就永远别出来了，死里面算了！”

我看着又像仙女又像魔鬼的妈妈，心痛得像是胸口被挖了个血洞，风一吹又酸又疼。

妈妈，这么好看的衣服，我以后再也穿不了了。

因为，我真的死了。

妈妈，别再因为我难过了。

3

妈妈平静下来了。

我飘在卧室上空，看到爸爸把妈妈紧紧搂在怀里，像拍宝宝一样哄她。

妈妈闭着眼睛，躺在爸爸胸膛，眉头微蹙，好像有万般烦恼。

我轻轻飘过去，伸出手抚在妈妈的眉头上，想抚平妈妈的忧愁。

当手指再次穿过妈妈的身体时，我失落地垂下眼睫，我已经死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怪不得妈妈不喜欢我。

后半夜，妈妈起床上厕所。

我跟在她身后，看到她在游泳池大门那里停下了脚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同时紧张地观察妈妈脸上的表情。

我的身体被冷水泡了那么久，肯定变得超级难看超级恐怖，这么黑的天，要是吓到妈妈就不好了。

妈妈，求求你，不要打开门，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可怕的样子。

幸好，妈妈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朝游泳池的方向轻嗤一声，回卧室继续睡觉了。

我轻抚胸口，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是爷爷奶奶，还有我大伯父家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哥。

堂哥和我一个班，平日里在学校霸凌同学，还和其他男同学一起捉弄我，我最讨厌他了！

可妈妈看到他，就笑着将他拉到沙发上，往他手里塞了好多好吃的。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这些东西本来是妈妈买给我的！

爷爷奶奶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怎么没看到佳佳？还在赖床吗？”

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冰冰道：“犯错了，被我罚着思过呢。”

堂哥吃的脸上都是食物残渣，闻言兴奋地拍手怪叫，“钟雨佳要挨打咯！钟雨佳要挨打咯！婶婶，我还要吃好吃的！”

妈妈温柔地帮他擦干净脸，“好啊，家里的好吃的都给你吃，不够了婶婶再给你买！”

堂哥跳下沙发，径直走进我的卧室，“我去看看钟雨佳屋里都藏了什么好东西。”

“不行！你不许去我的房间！”

我冲到卧室门前，一边伸出双臂阻拦他，一边朝妈妈焦急大喊：“妈妈，求求你了，不要让他去我房间，我不喜欢她，他一定会搞破坏的！”

“那些都是我最爱的，是你买给我的，妈妈不要让他去！”

可妈妈听不到我的声音，微笑着帮他打开了门。

果然，没一会儿就传出了东西被摔碎的声音，第一个东西被摔碎后，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堂哥一边怪叫一边把我的东西都摔在地上。

“钟雨佳，你凭什么有这么好的东西，凭什么这么幸福，我要把你的宝贝全毁了！”

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求他别摔了，那都是妈妈买给我的，每一个我都很珍惜的。

可是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呼喊。

妈妈倒是能听到卧室里的动静，可是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挽着爸爸的手臂，笑眯眯地和爷爷奶奶聊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疯了一般想要将地上的碎片拢起来，可是半透明的身体一次次从碎片里穿过，我痛哭流涕，砰砰砰给他磕头，希望他能停下来。

可是没有用，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我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妈妈，死去的人也会心痛吗？

4

堂哥跑到我妈妈面前，眼睛滴溜溜转，“婶婶，我不小心把妹妹的东西都打碎了，你不会怪我吧？”

妈妈拿起纸巾，轻柔地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怎么会呢，你这么乖，钟雨佳一点都不乖，我只喜欢乖孩子！”

“婶婶带你去水族馆玩好不好？”妈妈轻轻将他搂在怀里，意有所指地朝泳池那边撇了一眼，“这个票本来是给钟雨佳买的，现在婶婶决定不带她去了。”

爸爸在一旁犹豫开口，“老婆，再买一张票就是了，让佳佳也一起去吧。”

“而且佳佳自己在泳池这么久了，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妈妈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她就是故意气我的，要是在平时，她早就出来了！”

“你要是心疼，那你单独带佳佳去，我要带辉辉去。”

“果然那句话没说错，女儿就是爸爸上一世的情人，看你多关心她啊，我只是让她受点小教训，你就心疼成这样？！”

爸爸立刻举双手投降，“我错了，我们一起去吧，这次就不带佳佳了。”

堂哥开心极了，在客厅兴奋地跑来跑去，还缠着妈妈给他讲水族馆的故事。

我站在一边，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我死死咬住嘴唇，想忍住眼泪，可最终全线崩溃。

我跪在妈妈脚边，虚环着她的腿，小声呜咽，“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对佳佳好不好，我不喜欢堂哥，你不要带他去水族馆好不好？”

可妈妈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温柔地帮堂哥整理衣服，牵着他的手，去了水族馆。

这时，我最好的朋友青青给妈妈打来电话，“阿姨，佳佳在不在家啊，我们俩约好了今天在我家做作业，她怎么还不来啊？是有什么事吗？”

“你自己做作业吧，不用等她了，她犯了错，正在家里受罚呢。”

“把电话给你家长，我给他们说几句话。”

“青青妈妈吗？我们家钟雨佳一点都不乖，整天犯错，小小年纪就和我争风吃醋，到处勾搭男人，你一定要管好你家孩子，别让她被我家孩子带坏了！”

我不可置信抬头，怔怔地看着妈妈。

不是的！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妈妈，你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污蔑我呢？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坏小孩吗？

这么多年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我失落地跟在他们身后，去了我生前最喜欢的水族馆，见到了我最喜欢的大白鲸。

听着妈妈柔声为堂哥讲解知识，我的眼泪再次无声落下。

这样温柔的妈妈，本来应该属于我的。

和大白鲸合照的，也本应该是我才对。

都怪我，搞砸了这一切。

妈妈，求求你了，原谅我吧，不要再生佳佳的气了，佳佳真的知道错了。

妈妈带堂哥吃冰淇淋时，爸爸接到了一个电话，我飘起来看了一眼，电话上面写着“110”。

“钟先生吗？我们接到楼上邻居报警电话，说你们家室外泳池里飘了一个小孩，目测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稍后我们将会上门查看，请您及您的家属全权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