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离开还有三日，柳玉霏在皇家猎场举行了一场打猎会。

林辞月随着一起去了。

皇家猎场内，明黄色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林辞月抱着行李刚准备进入行宫，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世子爷。

那个世子正欲发火，看见林辞月，立刻敛下怒火，语气浪荡：

“哪里来的貌美小娘子？”

他贪婪打量着她的脸，啧啧可惜：“谁舍得下此狠手？不若你跟了我，我定会好好待你。”

说着，那只恶心的手就要摸到她的脸。

林辞月身子一缩，下意识闭上眼请罪。

下一瞬，便听李承元冷冽的声音响起：“滚。”

世子一怔，连滚带爬地跑了。

随即，一股力道将她拉到李承元身后。

她睁开眼，便看见那个宽阔的背影，一阵恍惚。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为李承元心里有自己暗自欢喜，可如今，心中只剩一片荒芜。

她不留痕迹抽出手，极其生疏地行礼：“多谢殿下。”

李承元身子一顿，刚要开口说什么，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嘶吼声响彻整个猎场。

一只吊睛白额猛虎径直冲向猎场众人。

人群瞬间炸开，尖叫、哭喊，乱窜......周遭一片混乱。

老虎却猛地盯上跪地的林辞月。

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周遭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

李承元瞳孔微张，正想冲上前去救下她。

柳玉霏一声“承元，我害怕”，他便头也不回冲向柳玉霏身边，一手攥着长剑，一手护着柳玉霏，眼中再容不下其他。

哪怕柳玉霏周围全都是御前侍卫，而她身旁空无一人。

林辞月的心彻底地坠了下去。

皮肉被虎牙贯穿撕裂，手臂传来剧痛，下一瞬她重重地坠落，狠狠地砸在地上。

她亲眼看着侍卫是怎么将那只老虎擒拿；

更是看着下身涌出的血迹染红她身下的那片尘土......

疼痛如海啸席卷而来，无情地肆虐着她的四肢百骸。

可最痛的还是她的肚子。

虎爪重重碾在小腹处，剧痛袭来，仿佛被人生生用刀剖开。

林辞月痛得喊都喊不出声，只觉鲜血不断涌出，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睁眼，医女一脸沉痛。

“你的孩子，没了......”

林辞月的世界骤然失声，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下。

孩子......没了？

“你骗我的对不对？孩子还好好的对不对？”

她抓着医女的手，眼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期盼。

医女回握她的手，语气哽咽，满是不忍心：“阿月，你现在情绪不宜激动，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她看着林辞月的模样，眼眶酸涩地带上门离开了。

‘轰’

窗外一声惊雷，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林辞月蜷缩在床上，眼中的光彻底熄灭，如一个衰败的木偶，毫无生机。

她的孩子......没了。

“为什么？”

她想大哭，她想大吵大闹，她想责怪这世间为何对她如何残忍......

可是，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连宣泄都只能埋在被窝中小声哭泣，连责怪都无人可责怪。

她甚至都不求能与李承元白头偕老，只想带着腹中的孩子平安度日，为何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被允许？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全身。

她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泪水干涸，再也流不出一滴，才陷入睡梦。

梦中，李承元握着她的手，眉眼温柔：“阿月，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

画面一转，李承元的温柔不复存在，眸底结着冰霜：

“林辞月，你不配生下我的孩子。”

“这个孽种，流了吧。”

她急忙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苦苦哀求：

“李承元，我求求你，放过我和孩子，我会走得远远的，求求你。”

李承元却冷冷地拔出他的长剑，头也不回地走向柳玉霏，任由她腹中的孩子一点一点地逝去。

林辞月猛然从梦中惊醒，后背被冷汗浸透，寒意顺着脊背攀爬。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

空荡荡的小腹在提醒她：她的孩子已经没了。

这夜，林辞月将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

只是她竟在角落的木箱中翻出许多旧物：

有从前在蜀中时，她为李承元三跪九叩去求来的平安符；

有她与李承元在逛街时，李承元为她买的串冰糖葫芦的签子；

有从前李承元写字时，用坏的笔......

从前她都舍不得丢掉。

窗外清冷的月光照进屋中，林辞月寂寥地靠坐在木箱边看着那些旧物，幡然醒悟：

哪有什么两厢情愿，从始至终，李承元都不曾对她有过情意。

是她自己陷得太深，到头来才会落得如此地步。

翌日，五皇子府一大早便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人们从上午忙活到下午。

黄昏之际，来往的宾客带着笑脸，络绎不绝地走进五皇子府；

林辞月却眉眼平静，背着包袱逆着人潮，一步一步地走出五皇子府。

‘砰’

一团烟花在天际炸开。

李承元骑着马，一袭新郎红衣，

她站在街边的人群中，亲眼看着他将柳玉霏迎出花轿，十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贵公子和眼前这个男人重叠。

“郎才女貌，真般配啊。”

来往行人都在为这对新人鼓掌喝彩。

林辞月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站在人潮中，她本以为亲眼看着李承元娶妻对她会是多残忍。

未曾想，如今她已经能平静地随着众人说一句：“是啊，真般配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城外走去。

从此她和他死生不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