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着周慕辰。

桌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好奇的，玩味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

苏曼还在笑，那笑容像刀子，一下下刮着我已经麻木的神经。

“林总监，”她声音拖得长长的，“不是玩不起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将那枚藏在贴身内袋里日光石指环，取了出来。

石头是半透明的暖黄色，在灯光下，内部有细碎的、如同阳光洒落金粉般的包裹体。

不值什么钱。

至少，比起桌上那些壳公司文件、免税牌照、百达翡丽，它不值钱。

但这是我外婆留给我母亲，我母亲又留给我的。

最后一件东西。

我将它放在绿色的呢绒桌面上。

“给。”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周慕辰的瞳孔，似乎微微缩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冷漠。

他伸手，拿起那枚指环，甚至没有多看一秒，就直接递给了苏曼。

“喏，你要的。”

苏曼接过，捏在指尖，对着光晃了晃。

“哎呀，就这么个小东西？我还以为多特别呢。”

她撇撇嘴，随手将它扔在了自己那堆筹码旁边。

那一点暖黄的光，湮没在一片筹码堆里。

心脏的位置，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灌进去。

“继续。”

周慕辰的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发牌。”

牌局继续。

接下来的几轮，我仿佛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

跟注，弃牌，偶尔加注。

输多赢少。

我面前本来就不多的筹码，在一点点减少。

我又输掉了一对珍珠耳钉。

那是大学毕业时，母亲送的。

输掉了一条丝巾。

周慕辰去年出差法国，随手带给我的“礼物”。

输掉了今天出门时戴的、唯一还算值钱的卡地亚腕表。

每输掉一样，苏曼都会发出或惊喜或嫌弃的点评。

“这个珍珠成色一般嘛。”

“丝巾过季了。”

“表还行，不过表带有点旧了。”

周慕辰始终沉默。

他只是看着牌，下注，赢，或者输。

目光偶尔掠过我被一次次清空的桌前区域，又很快移开。

没有任何表示。

牌局的气氛，因为我的持续失利，而变得有些微妙。

起初的兴奋和起哄，渐渐变成了某种沉默的观看。

像是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单方面的凌迟。

“林总监，”张总在又一次发牌前，忍不住开口，“要不......休息一下？”

“不用。”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眼眶很酸，但我用力睁着，不让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掉下来。

在旁人看来，这大概就是一个输红了眼、却还在硬撑的赌徒，最后的狼狈。

又一局，我拿到了一手烂牌。

公共牌也烂，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苏曼加注了，周慕辰跟了。

其他人弃牌，又到了我这里。

我面前的筹码，只够跟注，不够加注。

甚至连跟注都勉强。

所有人都看着我，苏曼撑着下巴，好整以暇。

周慕辰眉头微蹙，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

他在等我弃牌。

我盯着自己那两张可怜的底牌。

一张梅花3，一张方块7。

和公共牌几乎组不成任何像样的牌型，必输无疑。

“我跟...西郊的那栋别墅。”

这话一出，周慕辰都愣了。

那套别墅算得上我们家的祖宅，依山傍水，地理位置极佳。

市值远超牌桌上所有人筹码的总和。

“你......”

“开牌吧。”

我打断了周慕辰投来的话，声音清晰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