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十年，和妈妈重逢在城北的一家花店。

她一边挑选鲜花，一边打电话。

“知道了，向日葵混搭香槟玫瑰，再加点白色小雏菊。”

“放心吧，你喜欢的妈妈还能记错？”

她眉眼含笑，声音温柔。

不用猜也知道，电话那头是她捧在手心的继女。

她选好花枝递了过来：“麻烦你帮我包得漂亮一点，我女儿过生日，这是要送她的。”

我没吭声，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利落地固定花束。

动作间，手腕内侧的疤露了出来。

“欣然，你竟然还活着？”

妈妈的声音颤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为什么不回家？你知道妈妈以为你死了有多痛苦吗？”

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满脸八卦。

我挣开她手，平静道：“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了。”

从她亲手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那一刻起，世上再无许欣然。

......

妈妈绕过柜台再次抓住我的手臂，双眼含泪。

“你就是我的欣然，妈妈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我给你办了葬礼，抱着你的衣服下葬，你知不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哽咽良久，“十年了，为什么不回家？”

听着她的哭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有多爱我。

我依旧平静，把她的手扯开。

“我不是许欣然。”

花店老板秦姐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刻上前，隔在了我们之间。

“这位女士，请您冷静一下。”

同时给我递了个眼色，

“小林，你不是有订单要送吗？快去吧，别迟到了。”

我低低应了一声“好”，转身就往店外走。

妈妈不顾秦姐的阻拦追了过来。

就在我跨上电瓶车的瞬间，妈妈抓住了我的口罩，用力一扯。

“欣然，你还要跟妈妈装到什么时候？”

口罩绳被扯断，口罩飘落。

妈妈的瞳孔骤缩，表情瞬间凝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脸。

烧伤的疤痕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衣领中，狰狞可怖。

我在短暂地愣怔后，从衣服口袋里重新拆了一个口罩戴好。

将那些可怖的痕迹与妈妈震惊的视线一同隔绝。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要去送货了，迟到会被扣钱。”

说完我便骑车汇入了车流。

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记忆里灼烧的痛。

五岁那年，爸妈离婚。

妈妈带着我家进了经济优渥的周家。

妈妈说：“欣然，重组家庭不容易，后妈难当，你得理解妈妈。”

从那以后，妈妈开始努力当一个好后妈。

她记得周倩所有的喜好，对她嘘寒问暖，三餐都按照她的口味做。

却常常忘了我对什么过敏。

当我和周倩发生争执时，妈妈总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时间长了，妈妈就忘了自己曾说过，嫁到周家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环境。

她对周倩越来越好，眼里只有周倩。

当周倩在妈妈怀里撒娇，要妈妈给她讲睡前故事时。

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妈妈的拥抱。

我对妈妈哭过、闹过。

我甚至割腕自杀过。

却更加衬托出周倩的懂事和贴心，我就是无理取闹。

周倩在学校带头霸凌我，撕毁我的作业本，说我是不要脸的拖油瓶。

可当我向妈妈告状后，妈妈却说：“你为什么总说倩倩不好？她那么乖巧，一定是你自己不会和人相处，才惹得大家讨厌你！”

我努力学习，次次考试拿第一，想让妈妈多看看我。

可妈妈只是敷衍地说：“不错，继续努力。”

转头就带着因为考差了心情不好的周倩去游乐园散心。

直到高考考场上，监考老师在我衣服口袋里搜到了纸条。

我的高考分数清零，直接被带出了考场。

我和周倩之间的矛盾达到了顶点。

因为我进考场前，周倩拥抱了我，一副摒弃前嫌的样子。

还当着众人的面祝我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衣服口袋里的纸条，就是她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