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继续向走马灯看过去。

画面里，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出租屋。

三岁的我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妈妈站在门口，脸色惨白。

这个时候的妈妈，没了工作，没了亲人，没了男友。

她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我。

可是，我本来就是多余的，是别人不要的啊！

妈妈，别守着我了，你回去吧。

你把我扔了吧，你回去找你的家人，找你的男朋友。

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时候的妈妈，靠着偷偷给学生补课，赚取一点点生活费来养我。

那天晚上，她给人补课回来。

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远处火光冲天。

是她那间破破的出租屋，燃起了熊熊大火。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发疯似的往前跑。

我飘在空中，看到了她看不到的东西。

火场后面，藏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是那个叫舅舅的男人。

他手里攥着一根还没熄灭的火把，脸上带着狠毒的笑容。

“烧死那个贱种，妹妹就能回家了。妹妹回家了就能嫁出去了，我的彩礼就有了。”

然后，他转身跑了。

大火已经把小屋完全吞没，浓烟滚滚，热浪扑面。

妈妈冲到门口，就要往里闯。

邻居们赶紧拉住她。

“方婷，你疯了！火这么大，进去会死的！”

“等消防队来！”

“不要进去！”

妈妈拼命挣扎，她力气大得惊人，挣脱了所有人的手，一头冲进了火海。

浓烟和火焰瞬间将她吞没。

过了很久，妈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她的衣服烧焦了，头发也烧掉了大半。

最可怕的是她的脸，右半边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狰狞可怖。

但她的怀里，紧紧抱着昏过去的我。

我身上只有一点点烧伤，大部分都被她用身体挡住了。

原来......

妈妈脸上的烧伤，是这么来的。

原来她不是天生丑陋，她曾经那么漂亮。

是为了救我，她才变成了这样。

那场火之后，妈妈连补课的工作也丢了。

她的脸毁了，没有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着一个“女鬼”学习。

她带着我，靠捡垃圾和做环卫临时工生活。

我慢慢长大，开始上学。

上学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别人的爸爸妈妈穿得整整齐齐，开着车来送孩子。

而我妈妈，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脸上带着恐怖的烧伤疤痕。

同学们看到她，都吓得往后退。

“妈妈快看！那个人好吓人！”

“是鬼吗？”

“丑死了！”

我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让妈妈送我上学。

而同学们的嘲笑，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你是没爹的野种！”

“你妈是捡破烂的！”

“你身上好臭，是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我永远在被霸凌，从小学到初中。

我恨死了我妈。

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生下我。

可是......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生我。

我是她捡来的。

她为了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美貌。

她失去了一切。

而我呢？

我恨她。

我怨她。

我嫌弃她。

我甚至连一声“妈妈”都很少叫。

走马灯快速轮转，画面里，出现了无数我和妈妈的争吵。

有一次，我摔门而去，头也不回。

当时的我没有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现在的我看到了。

我飘近了，仔细地看那张纸。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诊断结果：原发性肺癌，晚期。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妈妈得了癌症？

我转头看向现实世界中的妈妈。

她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尸体，已经哭得没有声音了。

她的身体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蜡黄，嘴唇发紫。

原来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生病。

她病成这样，我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我每天只知道跟她吵架，跟她要钱，嫌弃她丑，嫌弃她穷。

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

哪怕一次都没有。

妈妈被送上了救护车，呼啸而去。

我想跟着去，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

阴差晃了晃手里的锁链。

“你的走马灯还没看完呢。”

我急得要死。

“我不看了！我要去看我妈！”

“不行，”阴差摇摇头，“流程要走完，不然你进不了地府。”

“我不进地府了！”我脱口而出，“我要救我妈！”

阴差看着我，笑了。

“你不是说你恨她吗？”

我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要救她，求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她？”

阴差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认真地看着我。

“救她？可以。但是你要付出代价。”

“你可能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盯着他，也认真地点点头。

“我愿意，只要能救我妈，我什么都愿意！”

阴差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

“好。但在你做决定之前，还有一段走马灯你没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