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的一句话，像是在众人心里破开一个大洞。

“您说吧。”陈水郑重道。

村正见他们的反应，也是叹了口气：“官衙门那边要在这个月征过冬捐，每家按人头交…”

“什么？”陈水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嘶哑，他急道“什么时候有过过冬捐这个税项？他们这不是…借着由头抢钱吗？”

“大哥！”陈东轻呵一声，止住了他的话头。

村正也算是衙门一部分，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若是不在意还好......万一......

李村正看出了陈东的顾虑，他摆摆手道：“我也明白，可我人微言轻的，在衙门说不上话…”

说罢，他又是叹了一口气。

“村正已帮过我们许多了，我们自己会想办法，辛苦跑上这一趟了。”

村正看着他的变化，心里不禁感慨，确实是做事稳妥了许多，可惜了…有点晚了。

“话已带到…我就先回去了。”

他并没有喝光碗里的汤，又披着蓑衣走了。

一家子情绪逐渐低迷，刚刚的话压的众人喘不过来气。

李翠翠红了眼眶，转身假装去收拾碗筷。

陈水望着屋外风雪死死咬着牙，身体微微颤抖。

苏芹望着众人，敲着拐杖道：“好了…这世道如此…我们尽力活着就是。”

“嗯…”陈水转过身，拿起斗笠走了出去。

“我去做工了。”

陈水在镇上找了份苦力工，钱不多，仅仅够一大家人省吃俭用活着。

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很久了，他的腰背也肉眼可见的微微佝偻了起来。

他已经独自挑起整个家的生计太久了。

李翠翠红着眼道：“小东，你帮我照看好婆婆跟他们两，我出门一趟。”

“你去哪？”陈东担心道。

“我回娘家…看能否借些钱。”

“翠翠…别去了。”苏芹阻止道“不必为了一大家子受气，而且…他们不会借的。”

“婆婆…我不能看着他们两个小的跟我们一起饿死啊，我总要去试试。”李翠翠带着哭腔。

陈东是知道一些李翠翠娘家的事，她在娘家有一对哥嫂，以前家里还过得去时他们就经常过来打秋风。

最近两年没来了。

一是他们家自己都要吃不起饭了。

而是对方家里的老人身体不太好了，掌控权落在了哥嫂两人手中。

李翠翠之前为了家里回去借过几次粮，往往是被羞辱个半天还借不到一点粮，只有老人偷偷塞了点给她。

陈东明白她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选择再去借粮的。

他轻声道：“嫂子，别去了…我会和大哥一起想办法的......”

李翠翠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一言不发回了屋子。

刚刚吃了顿饱饭积蓄起的点点幸福感悄然破碎。

“娘，我出去一趟。”

“这么大风雪，你去哪啊？”

陈东没有回答，带上斗笠与布袋，回房间拿了弓，很快消失在风雪中。

风雪中，能见度不足十米，他要再去黑山。

能猎杀些动物也好。

总之不会空手而归，有冬菜就采点，再不济就抱些柴回来。

黑山隶属于官府，山上的柴平日里也都是不让拾的，但风雪这么大，又没人知道，小心点就好。

他方向感很好，这次入山的位置和上次几乎没差。

一层层雪早已盖住昨晚的痕迹。

他艰难的向上攀爬。

这种大雪就别想着什么陷阱了，都会被雪触发，而且他也不太擅长，只会几种小型的陷阱。

他先来到一处之前兽道的位置，扒开雪，底下被兔子吃剩下的冬菜还在。

收集好放在布袋里，他又继续在山上搜寻，根据动物习性，他主要前往一些石壁，山洞之类的地方。

还真让他有了些发现。

在崖壁附近有血迹，没有被风雪遮盖。

他张弓搭箭缓缓深入。

地上有只被撕裂的兔子，已经被分尸成两半。

他没有急着去拿，将山洞搜了个仔细才拿起兔尸。

没有久留，陈东赶忙退走。

刚走出没多久，身后传来一声吼叫，震慑山林。

陈东咽了口唾沫，是虎。

这要是正面碰上，必死无疑，有弓也没用，这玩意又不是真理。

上午耗时两个多时辰，他带着一捆柴，一小包野菜加半只兔子回了家。

兔子脂肪肉不多，对生存来说聊胜于无，胜在美味，能给两个小娃娃打打牙祭。

果不其然，两个小家伙看见肉疯了一样跑过来。

“小叔小叔，你又带肉肉回来啦！”

两人一左一右抱着他的小腿，亮晶晶的眼睛仰望着他。

“对啊，今天吃兔子好不好？”

“辛苦你了，小东。”李翠翠赶忙上前替他卸下柴火，又从手中接过食物。

陈东空了手，一把提起陈暖陈饱抱在怀里，照着两人左右开弓吧唧一口。

太可爱了。

陈暖咯咯的笑，嫌弃他的胡子扎人。

李翠翠端了热水过来：“小暖，喂给小叔叔。”

“谢谢嫂子，我下午还得出去一趟，要是运气好点，兴许能有不少收获。”

刚才回来时，风雪渐停，动物们要出来觅食了。

“哪能每次运气都这么好，能捡到两次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她忽然眉头一皱“对了，黑山那边可别去。”

“好，我就碰碰运气。”

“嗯。”李翠翠心不在焉，似是又想到了过冬捐。

肉食都没动，中午就吃了些糙米，午后雪停了，陈东拿了弓再次上山。

他没有贸然选择换路线，但选择远离了之前出现虎的崖壁。

刚过的雪地上有着不少脚印，鸡的，兔子，一些小型动物的。

沿着山脊横向爬了许久，远远的他看到了雪白地上的一处棕色。

他靠近过去，是土被翻了出来，下面是断掉的根茎，周围密密麻麻杂乱的脚印。

陈东眼睛微微一亮。

这痕迹，脚印，是野猪的，看脚掌大小应该只有十来斤，是个小野猪，威胁不大，旁边也没有大野猪的脚印。

他环绕四周，脚印沿着一个方向去了。

陈东张弓搭箭，跟踪着脚印。

转到快临近另一边的山下时，隔着大老远，陈东看见了目标。

和他算的差不多，野猪个头不算太大，正在雪地里刨食，时不时抬起头观察一下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