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恢复的是痛觉。

无处不在的剧痛尤其是胸腔和左腿，仿佛被碾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无数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温迎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花了很久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她还活着。

为什么没死呢？死了，或许就解脱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令人作呕的一切。

轻微的声响传来，顾景深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影依旧挺拔。他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烦心的事。

察觉到她的动静，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

温迎的眼神里没有爱意，就那样看着他。

顾景深收起手机，站起身，走到床边。

他俯视着她看着她惨白如纸、缠满纱布的脸，看着她那双空洞得可怕的眼睛。

居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随后沉默了几秒，开口。

“你当时怎么不知道躲开？”

......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温迎空洞的眼睛轻轻颤了颤，似乎花了点时间，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躲开？

她被捆住手脚，扔在盘山公路中央，成为他们疯狂游戏的活靶子。

她怎么躲？

那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爱了十年曾以为会托付一生的人，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她喉咙干涩得厉害却还是忍着疼痛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

“顾景深......”

她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我的手脚......是被你的人......捆住的。”

顾景深似乎被这句话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在，但立刻被更深的烦躁所覆盖。

他像是要急于掩盖什么，语气反而更加生硬：

“就算是捆住了，危险来了不知道滚到一边吗？绵绵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吓坏了，控制不住车你就不能机灵点？！她现在都有了创伤后应急综合征，在医院接受治疗。”

看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关心的，仍然只是为江绵绵开脱。

他甚至觉得，在那样的绝境下，她没能躲开被故意撞击的命运，是她的错，是她不够机灵。

“......我去给你买点早饭。”

温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死到极致，是真的不会再疼了。

她只是觉得空，哀莫大于心死。

直到一名护士匆忙赶来，脸色凝重地告诉她：“裴小姐，你妹妹温颂的情况突然恶化，血压急剧下降，器官开始衰竭，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否则......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妹妹......

她不能死！她已经是这个家唯一的希望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温迎，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死寂。她猛地抓住护士的手，嘶声问：“王医生呢？！”

护士无奈地摇头：“王医生他......还是联系不上，江家那边不放人......”

又是江家！又是江绵绵！

她必须救温颂！

她看向病房门口守着的、顾景深留下的保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叫顾景深来！立刻！马上让他来见我！”

或许是她声音里的绝望太过骇人保镖迟疑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电话。

顾景深来得很快。他走进病房，看着病床上更加憔悴不堪的女人眉头下意识皱起，他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愧疚还未散去。

“你又想怎么样？”他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戒备。

温迎撑起剧痛的身体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顾景深，温颂不行了......她今晚必须手术，只有王医生能救她......求你，看在我们过去十年的情分上，看在你也曾把她当妹妹的份上，求你......把王医生请来，救救她......只要她活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给江绵绵磕头认罪，我离开这里，我永远消失......”

她放下了所有的尊严，甚至主动提出接受他之前所有的屈辱条件，只求他能有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