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当天，专家号约在下午三点，我给赵振国打电话，却迟迟没人接听。

正想再打一个过去，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老同事群里，他的红颜知己张爱娟正疯狂的艾特他，问他什么时候到。

下一秒，我熟悉的那个荷花头像便跳出来回应：

【马上到，我带人帮你把新沙发搬上楼！】

我一下子觉得很没劲。

反手就退了群，自己去药店买了最贵的止痛膏，一个人贴着膏药回了家。

回到家，才发现顾建国打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还有一条颠三倒四的语音留言：

“秀红，小娟可以帮我解释的！我是真的碰上急事了！”

“明天，明天我保证陪你去看病好不好？”

我没回。

我的后半辈子，好像也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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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贴着一身最贵的止痛膏药回到家。

客厅的灯亮着，赵振国正陷在沙发里，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的战争片。

炮火声震天响。

他听到开门声，头也没回。

“回来了？饭在锅里，自己热一下。”

我没动，站在玄关，冷冷地看着他。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不耐烦地回过头。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堆起虚伪的笑。

“秀红，你听我解释。”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试图来拉我的手。

“张爱娟她一个寡妇，新买的那个欧式沙发死沉死沉的，一个人根本搬不上五楼。”

“我这不是看她可怜，找了两个人才帮她弄上去嘛，这事儿是十万火急，不然沙发在楼下放一晚上，丢了怎么办？”

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的腰伤，难道就不是急事？”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像是被戳到了痛处，音量猛地拔高。

“你那都是老毛病了！又不是今天才疼！”

“我明天就陪你去，保证陪你去，行了吧？”

他看我依旧不说话，心头的火气更盛。

“还有，你今天一声不吭地把老同事群退了是什么意思？”

“张爱娟都打电话来问我了，你是不是对她有意见？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他指责的语气，好像我退的不是一个聊天群，而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我就是不想看了。”

赵振国愣了一下。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

下一秒，他炸了。

“不想看了？梁秀红，你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

他的唾沫星子直直喷到我脸上。

“这么点小事，你非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让大家看我们家的笑话，你才开心吗！”

他说“我们家”的时候。

我突然想笑。

这个家，什么时候还有我的份？

我抬起头，看着他。

四十年了。

我看了这张脸四十年。

直到今天才发现，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还在骂。

“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堪！”

“你知不知道小娟多委屈？她一个寡妇，我帮她搬个沙发怎么了？”

“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折腾我？”

我没有解释，只是绕过他，走向卧室。

“你给我站住！”

他在我身后吼。

我没停。

走进卧室。

反手锁上了门。

“咔哒”一声。

门外传来他疯狂的敲门声。

“梁秀红！你发什么疯！开门！”

“你还反锁门了？长本事了你！”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他在外面无能狂怒，心里竟然涌起一丝病态的爽快。

原来，不回应，不争吵，是这么的轻松。

深夜，后腰的旧伤像是被钻头钻着，持续的绞痛让我根本无法入睡。

家里的止痛药已经吃完了。

我想起赵振国怕银行不安全，总喜欢在家里藏点备用金，以备不时之需。

我起身，借着月光，摸到床头柜前。

我拉开最下面那个抽屉，抽掉隔板，露出了藏在最深处的暗格。

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铁皮饼干盒。

这个盒子里，是我们俩省吃俭用，存了二十年的备用金。

我打开盒子。

印象中那沓厚厚的、扎实的钞票，不见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张红色票子。

我的心，沉了下去。

怎么会？

我把盒子倒过来，抖了半天，只掉出来一本被压在最下面的存折。

我颤抖着翻开那本陈旧的存折。

一笔十万元的取款记录，像一个巨大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取款日期，是上个月的十八号。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张爱娟的宝贝儿子，提新车的第二天。

我攥着那本薄薄的存折，手脚冰凉。

窗外，月光惨白。

四十年的婚姻，像一个凉透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