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靖脸上的醉意和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瞬间冻结，碎裂。

他像是没听清，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眉头死死拧紧。

撑着沙发坐直了身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风流讥诮的眸子死死盯住我。

“你刚才......说什么？”

他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风雨欲来的危险。

“我说，我们分手。”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稳，更清晰，像拂去尘埃的琉璃，冷硬而透彻。

客厅里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只有他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彰显着风暴正在积聚。

“林晚，”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因为我没给你过生日，跟个不入流的东西逢场作戏，你就要跟我分手？”

“你他妈忘了自己是谁了？”

他错了，我是因为记着自己是谁，记着最初的目的，才留在他身边。

若是以前，这话像淬了毒的针，能精准地扎进我最痛的穴位。

让我瞬间惶恐不安，害怕离开他身边。

但此刻，我看着那张被怒火熏的扭曲的面容，周延照的样子在慢慢削减。

我迎上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平静地陈述。

“我没忘。”

“我是林菀，‘菀菀高树起，灿灿繁华开’的菀。”

“一个睡了九年的疯子，现在梦醒了，该散场了。”

他以为我是在说给他当替身的事情，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逼近。

酒气和怒火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吞噬。

“散场？你说散就散？我他妈养了你九年！惯了你九年！”

“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周延靖给的？”

“离开我，你算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我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我会找到工作，可以养活自己。”

“你这些年给我的钱，我都存着，那是我应得的，所以我会带走。”

“那些包、衣服、首饰我都不会带走，那不是我的东西。”

他似乎被我这番前所未有的话震住了，一时语塞，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被他几句重话吓住，然后哭着求他不要抛弃我。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掌控感。

语气放缓，却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林晚，别闹了。我知道你委屈，今天是我不对。”

“下个月巴黎时装周，我带你去，你看上什么随便买，行不行？”

他用物质安抚我，像安抚一只闹情绪的宠物。

我轻轻摇了摇头，心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

“周延靖，我不需要了。”

我的冷静彻底激怒了他。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我的肩膀摇晃。

或者做些什么来打破我这令他陌生的平静。

但手伸到半空，又硬生生忍住，攥成了拳，骨节泛白。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眼神阴鸷。

“林晚，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我倒要看看，离开我周延靖，你能硬气几天！”

“别到时候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跪着回来求我！”

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走向楼梯。

我的房间在二楼，这个我住了九年的地方。

东西并不多，大部分都属于那个影子。

我只用一个不大的行李箱，装走了我仅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几件简单的素色衣物，一些翻旧了的书籍，还有一本上了锁的旧日记。

里面藏着十八岁之前，那个真实的、还会哭会笑的林晚。

当我拖着行李箱再次走下楼梯时，周延靖还站在客厅中央。

背对着我，背影僵硬。他大概以为我会后悔，会哀求。

我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玄关，换上了我自己买的那双有些旧了的平底鞋。

然后，伸手拉开了那扇沉重的、困了我九年的门。

“林晚！”

他在我身后低吼，声音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控的恐慌。

“你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我没有回应，一步踏出了门口，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

一声轻响，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拂在脸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肺腑间是前所未有的清冽与自由。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空旷寂静的车道上。

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没有回头路，也无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