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姐姐永远比我出众，比我夺目。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像打着追光。

所以爸妈将所有的期望倾注在她身上，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姐姐从小学习芭蕾，后来又凭着“天才舞者”的名声崭露头角。

她的脚尖立起时，整个人都会发光。

而我，除了和她相似的面容，别无所长。

所以我从不怀疑，家人的关注与资源，理所当然该向她倾斜

记得那些日子，我每天都要吞下许多药片。

妈妈总是温声劝我，说这是为了调理我虚弱的身子。

可我却觉得，那些药片反而让我更加昏沉。

除了整日嗜睡，思绪也越来越迟缓。

是因为我不见好转，他们才放弃了吗？

因为我始终不够好，所以他们终于决定不要我了吧？

白天，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天黑后，就回到那间便宜的旅馆。

住到第七天，妈妈依然没有叫我回家。

钱包终于空了，我犹豫着发去微信，却只得到一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

那天中午，我坐在酒店大堂的角落发呆。

远远看见花园入口处站着一对情侣。

男人背影挺拔，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

女人身姿窈窕，一袭水蓝色长裙，正微微仰头对他笑。

因为距离，我只能看清她一半的侧脸。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看得更真切些。

他们坐在花园里，热情地亲吻彼此。

鬼使神差地，我举起手机按下了快门。

却忘了关掉闪光灯。

快门声刺破安静的空气。

他们立刻看了过来。

男人蹙起眉，目光锐利。

眼看着两人朝我走来，我紧张得手心沁出冷汗。

直到墨渊和林澜站到我面前。

“林安安？”

我看着姐姐，一个字也说不出。

墨渊伸出手：

「手机。」

我颤抖着递过去。

奇怪的是，他竟熟练地输入了解锁密码，那串连我自己都要想很久的数字。

他点开照片，眼神陡然转冷：

「偷拍？你还想对林澜做什么？」

我拼命摇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姐姐有多优秀，从未想过与她争夺什么。

可妈妈说，我曾在她重要的演出后，穿着不得体的裙子出现在庆功宴上。

有评论说，虽然姐妹长相相似，但妹妹的气质更惹人怜爱。

后来姐姐失去了一次进入国家剧院的机会。

所有人都说，是我的任性毁了她的人生。

那天，我只是想亲口对她说一声恭喜。

「求你相信我......」

我无助地拽住墨渊的袖口。

「我真的没有恶意。」

他审视着我：

「林安安，你的失忆，也是装出来的吗？」

「我不知道......我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梦。」

我的记忆像是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过往，却拼不出完整的真相。

墨渊晃了晃手机，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那你告诉我，拍这个做什么？打算卖给谁？」

他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无比不堪。

我低下头，泪水滴在裙摆上：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很美。」

他捏着我手腕的力道蓦地一松。

「你说什么？」

他眼底掠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波动。

那晚，走投无路的我，悄悄回到了家。

如果姐姐愿意原谅我，是不是我就可以回家了？

妈妈一定是太忙了，才会忘记我还流落在外吧？

别墅外，张灯结彩。

透过落地窗，我看见里面灯火辉煌。

妈妈正将一串钻石项链戴在姐姐脖颈上。

她微微低头的样子，像极了真正的天鹅。

爸爸在一旁鼓掌，墨渊的眼中也带着温柔的笑意。

水晶灯折射出温暖的光晕，完美得如同童话。

原来今天是姐姐的生日。

可也是我的生日啊。

从我有记忆起，我们的生日总是这样度过、

姐姐是永远的主角，大家围着她唱生日歌，蜡烛永远由她来吹。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她的每一个表情。

而我，永远只能分到她递来的一角蛋糕。

七岁那年，我曾鼓起勇气先一步吹灭了蜡烛。

姐姐的眼泪瞬间涌出，爸爸一把掀翻了蛋糕：

「这个生日，不过了！」

他们带着姐姐去了最贵的餐厅补过生日。

我跪在地上，一点点捡起摔烂的蛋糕。

望着窗内的灯光，我终于明白了。

妈妈不是忘记了我，而是她的世界里，从来只有一个女儿。

擦干眼泪，我转身离开。

身无分文的我，只能在深夜的公园长椅上蜷缩。

春寒料峭，冷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

额头发烫，意识渐渐模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十六岁。

那天，我的画作得了市里的金奖，美术老师说我有罕见的天赋。

我抱奖状一路跑回家，手里紧紧攥着攒钱买来的小小礼物。

一枚精致的樱花书签。

我想告诉妈妈，这次我不需要和姐姐分享任何东西。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属于我的位置上，听一句他们的夸奖。

哪怕只有一句。

那枚书签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我心底小心翼翼珍藏的希望。

我知道它很轻，很小。

可那已经是我能捧出的、最完整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