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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的调解室里，刺眼的白炽灯照着两个面目狰狞，如同仇人般的夫妻。

他们依旧在警察面前互相指责，吵得不可开交。

妈妈哭诉着王家的冷漠和重男轻女，爸爸则大骂妈妈是个不讲理的疯婆子，把家里的丑事都嚷嚷了出来。

一位处理纠纷多年的老民警听着他们的争吵，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几近崩溃的女人。

等他们吵得累了，声音都沙哑了，他才叹了口气，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两位，静一静吧。”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孩子都没了，现在吵这些谁对谁错，还有什么用呢？日子是你们夫妻俩自己在过，过成什么样，根子在你们自己身上。把一个孩子当成家庭不幸的根源和出气筒，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错。”

“你们当父母的，但凡平时能多给她一点关心，多上点心看着点，孩子能大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吗？能出这种事吗？”

老民警的话不重，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妈妈的心上。

她如遭雷击，瞬间停止了哭闹，呆呆地坐在那里。

这些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了七年的脑海。

无数被她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了我刚出生时，被护士抱到她怀里。

那么小，那么软，皱巴巴的小脸，却让她心里涌起无限的温柔和母爱。她也曾发誓，要给我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从回到家，看到婆婆那张因为不是孙子而拉得老长的脸开始的。

是从丈夫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丫头片子也好，省心”的自我安慰开始的。

婆婆开始日复一日地在她耳边灌输。

“生女儿就是赔钱货，将来都是别人家的。”

“你看人家谁谁谁，生了儿子腰杆多硬，你没儿子，在这个家就站不稳。”

“都是因为这个丫头，你才这么辛苦，我儿子才这么累。”

而她的丈夫，她的枕边人，从未替她说一句话。

他只会附和：“妈说得对。”

“你怎么连个孩子都带不好，天天哭，烦死了。”

“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

于是，她为了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生存下去，为了换取婆婆一点点的好脸色，为了得到丈夫一丝丝的认同，她开始下意识地模仿他们。

她也开始嫌弃我，责骂我，将工作的不顺、生活的压力、对公婆的不满，全都发泄在我这个最无辜的生命身上。

她甚至扭曲地开始相信，真的是我的出生，毁了她的人生。

直到此刻，直到女儿以最惨烈的方式从她生命里剥离，直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一语点破——她才猛然惊醒。

她不是我悲剧的旁观者，她是刽子手！

真正的根源，从来不是我这个“拖油瓶”。

而是身边这个懦弱无能，愚孝自私的丈夫。

更是背后那个腐朽刻薄，重男轻女的家庭！

而她，为了苟延残喘，竟然愚蠢地选择与他们同流合污，成了他们的帮凶！

她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向了地狱。

“不......不......”她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却不再是为了宣泄委屈，而是源于一种将她整个人都撕裂的迟来的悔恨和痛苦。

“我要给我的女儿......讨个公道......”

她抬起头，眼神里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死死地瞪着爸爸。

旁边的爸爸对民警的话嗤之以鼻，见她又开始发疯，只觉得颜面尽失。

厌恶地骂道：“警察同志，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疯子。”

面对警察的安慰，爸爸只是摆摆手。

“警察同志，这尸体我能不认不？就一个丫头片子，随便找个地埋了算了。”

此话一出，整个警局陷入沉默。

妈妈盯着他的目光越发渗人。